领头差役上下打量着少年,见他一身黑色锦衣不似寻常百姓,便试探道:“阁下气度不凡,不知走的是哪条道?报个万儿来,也好说话。”
许经年摇头道:“在下只是路过借住此处,被官爷扰了清梦,萍水相逢,何必相识。”
领头差役指着地上道:“这二人皆是囚犯,本官依例惩戒,何须阁下多管闲事!”
许经年摆手道:“非也,非也!囚犯是朝廷的囚犯,而非官爷一人的囚犯,略施惩戒自然无妨,可若失手打死了,谁来承担这损失?”
那差役混迹市井多年,全凭一双慧眼,见少年衣着华丽,气度不凡,言谈举止张弛有度,有理有据,便断定他绝非寻常百姓,索性对手下摆摆手道:“也罢,依老弟所言,今日便饶了他们。”
许经年点点头看向地上两名囚犯。
只见一人佝偻在地,嘴边一摊血迹,全无生机,应当是最初逃跑的囚犯;另一人披头散发坐在一旁,虽唇齿煞白却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那凌乱头发下一双眼睛如饿狼一般,不禁令他想到流浪边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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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经年自怀中取出一粒还魂丹,上前塞入倒地之人嘴中,片刻之后,囚犯呼吸渐渐匀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旁坐着的囚犯见状,伏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搀起同伴回到墙边。
几名差役早已坐回桌旁,一边吃菜一边看着许经年救人,领头之人见状不禁惋惜道:“老弟这药丸怕不是凡物,用在两名奴隶身上,实在太浪费。”
许经年笑道:“在我眼里,你与他的性命并无不同。”
领头差役不怒反笑,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好!你这人倒有趣得很,若不嫌弃,不如坐来同饮几杯。”
许经年坐到桌旁,却并不举杯,转头看向角落里披头散发的囚犯,心中竟生出一丝悲悯。
领头差役见状笑道:“瞧老弟是个心善之人,只是这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你救不了他们,此处回京尚有些路程,在下好生照顾着便是。”
许经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喃喃道:“这人倒让我想起一些往事,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领头差役放下手中筷子回道:“这帮人其实不是囚犯,是从昆仑山买来的奴隶。”
许经年好奇道:“奥?如此说来,倘若在下出得起银子,便能将他们买走?”
领头差役将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你可知这批昆仑奴的买家是谁?”
许经年摇头。
领头差役低声道:“万国舅。”
许经年心头一惊,随即又释然,京城之中,敢明目张胆动用官家买卖奴隶的极少,以万良辰的行事风格,确实做的出这般蠢事。
德王一党与太子派系不同,向来大胆高调,万良辰又是万贵妃胞弟,自然百无禁忌,只是这帮苦命之人落到他手里,结局必定凄惨。
如此想来,再看那躲在角落里的昆仑奴,不禁心生同情。
第二日一早,差役队伍悄然离开,待许经年起床,楼下又变得空空荡荡,老板坐在大堂内长吁短叹,将世道和苍天问候了一遍,又摇着头去收拾后厨。
林梦安昨夜高枕无忧,睡得极香,完全不知楼下发生何事,见老板满面愁容,便向身旁少年投来询问目光。
许经年笑道:“大概是被打劫了。”
林梦安摇头道:“这客栈完全没有打斗痕迹。”
许经年道:“这年月,打劫未必要动刀动枪。”
山中躲藏几日,再回京城,立春已过。
文礼胡同空空荡荡,王大娘的八仙桌也不见了踪影,林梦安心中疑惑,正要推门回家,却见老太太迈着小碎步快速走来。
许经年先发制人,拱手赔礼道:“这几日不在家,让大娘少赚了好些银子,莫怪莫怪!”
王大娘满脸堆笑,挤得皱纹堆在一处,喘着粗气回道:“许大人哪里的话,托您的福,老身的进项反倒多了。”
林梦安好奇问道:“巷子里都没人了,大娘还能挣到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