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柳永将手中的诗词文集恭恭敬敬地递上。
赵骏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接过来随手翻看了几页。
心中腹诽自己上学要背柳永的诗词,现在又要看,这就很难受。
不过心境倒是不同了。
以前是被强迫着背诵,现在则属于欣赏,随便看看,瞧瞧柳永的水平,用不着再背。
“不错,写得很好,此文采斐然,跃然纸上啊。”
赵骏看了几首词,其中第一页第一首居然是首颂词,专门写给他的。
诗词内容是歌颂在自己的努力治理下,国家四处歌舞升平,一片安宁祥和之景,给赵骏都给整乐了。
他笑着说道:“你呀,少整点这花里胡哨的,就算是想玩人情世故,也总是玩不到点上。”
柳永一时纳闷,问道:“下官愚钝,还请知院点拨。”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要拍我马屁可以,但下次记得把官家带上,治理天下不止是我的功劳,还有圣人天子的功劳。”
赵骏向北方拱拱手,随后说道:“写词的时候,多写点天子的英明,这样你在官场上才能混得开。”
“额”
柳永就尴尬地笑了笑。
其实早年他也是个恃才傲物之人,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搞得赵祯直接让他去奉旨填词去了。
后来他暮年及第,总算是明白了拍马屁的重要性,于是在景佑元年考中进士去睦州上任,路过苏州时,写了首词献给当时任苏州知州的范仲淹。
但可惜老范没看上。
之后他又担任了三年余杭县令,按理来说政绩出色,抚民清净,深受百姓爱戴,应该磨勘改官,升迁品级才是。
小主,
可让柳永难受的是,他依旧只是平调担任定海盐监。
盐监其实就是县令,监在宋代也是个行政区,跟县平级,只是这个县主要产盐,所以主官不叫县令,叫盐监。
眼看自己都五十多岁了,干了七八年还一直在县令级别打滚,柳永也急了,于是又整了首《醉蓬莱·渐亭皋叶下》进献给赵祯。
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赵祯看了其中一句“太液波翻”就更不高兴,反正这辈子就没升迁机会。
本来以为这辈子无望,但听说政制院赵知院向来都喜欢人才,像原长沙县令陈希亮,因为打击权贵,被人报复,六年都没有升迁,认识知院后,就升到御史台去了。
想到自己明明政绩出色,可也是七年没有升迁,柳永就心里流泪,恰逢此次过来汇报公务,没想到赵骏也来了,自然大喜过望,抓住机会来献词。
反正他给范仲淹献词,范仲淹不搭理他。给皇帝献词,皇帝更不高兴。事情已经糟糕到极点,何不找知院再试一次,万一否极泰来呢?
“文采确实好,不过治国光要文采可不行,当官还是要为百姓做主,干出漂亮的政绩,才能够得到世人的青睐。”
赵骏点评了一番,随后说道:“当然了,以前的官场确实很黑暗,就算有文采、有政绩也不一定能升官,还需要上面有人,你得罪了皇帝,谁还敢用你呀。”
柳永更尴尬了,说道:“都是下官年轻时候一时糊涂,后来下官也非常懊悔。”
“不用懊悔,官家小心眼那是他的问题,你也别太在意。”
赵骏笑着说道:“你来之前我看过你的政绩,确实相当出色,恰好国营盐场改制已有数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显然是要考察一下能力了。
一个文人诗词做得好,不一定政治能力就强。
李绅还好意思写《悯农》,蔡京、秦桧的书法诗词都是一绝。
所以文采固然很重要,但能力却更重要,否则也最多就是个御用文人罢了。
听到赵骏的话,柳永便立即说道:“国营盐场改制真乃救世良药也,改制数年,定海盐场已经两年没再死过人了。”
“只是没再死过人?”
赵骏一愣。
“这便已经极好了。”
柳永叹息道:“官租、私债,以前盐民赋税还未交齐,私债又催逼不止。很多人都面黄肌瘦,徒具人形,在盐场干着干着,就可能倒在地上起不来。好不容易待盐熬成低价卖给官府得到的钱,首先要还债,借一缗往往要还十缗。周而复始,越做债却越多,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世事唯艰啊。”
赵骏叹了口气,当初他巡视天下的时候,因为盐场都在海边,与运河并不相连,路途遥远,确实没有去看过,这是他的疏忽。
“现在算是好些了,国营盐场改制之后,经营全交给了私商,私商收盐的价格比以前官盐高了许多,让盐民能有钱还债,从聚集成盐卤到熬制咸盐期间,无盐可卖之时,也能有点余钱过生活。”
柳永说道:“虽然还是苦,但日子总算是有盼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