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起初以为是徒弟想得太简单,对前同事过于信任。

但等他见到沉砚本人后,他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大有出入。

沉砚个子矮小,只到正常成年男子最末一根肋骨的高度,但很精瘦,一看便知是常年不舍修习的人士。

他的右脚是跛的,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受过伤。

但这伤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根基,否则心思缜密的杜鸿也不会把他抬到影卫之首的位子。

他很沉默,看见大石头山上的大石头旁多了两个外人,也没有太惊讶,反而视若无睹,到灌木丛那里扒出他的浇花壶,一瘸一拐地准备下山接水。

以他的功夫来说,几个飞跃下山不是难事。但他仿佛偏要为难自己,坚持从那坑洼不平的山路下行。

陶眠用眼神询问荣筝,荣筝摇摇头,手指抵在唇间,示意他不要讲话。

等沉砚的身影消失了,荣筝才开口解释。

“小陶,莫急。我们无须表明来意,等沉砚自己琢磨清楚了,就会告诉我们答案。”

陶眠瞬间就明白了沉砚是怎样的人。

他做事一板一眼,下山打水用走路,别人的任务不过问,可见是一个有自己的章法的人,并且贯彻得很决绝。

虽然他们直接问更明白,但乱了沉砚的章法,恐怕他就不肯说了。

所以荣筝才要他给沉砚时间慢慢想。

如果褪去浮沉阁杀手这层身份,沉砚就像生在这座山上的一位苦行修者。他按部就班地打水、上山、洗石、再下山打水。

浇花壶的容量有限,每次仅仅能洇湿一小片。风一吹,沙土黏糊糊地覆盖,相当于白洗。

但沉砚不在乎做这件事有什么成果,有什么意义,他只是在做。

细流冲洗,沙砾覆盖。再冲洗,再覆盖。沉砚的灵魂就像这石头一样,有了纹理。

这是他自己的修行。

作为两个擅闯的外人,自然不能擅自破坏了人家的修行。

沉砚几个往复,下行复上山,那块石头湿了又干,干了再湿,终于大致被冲出一个人那么大小的区域。

陶眠又在旁边破坏花草树木,那几根草被他拔得秃头。

荣筝那片儿已经彻底秃了。

时间在二人的无言中渐渐流逝。迫临黄昏,沉砚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

“筝师姐,绣雪不在我手中。

也,不在其他十一位弟兄之手。

它被阁主赠予旁人。”

沉砚说话的语速慢,停顿和别人也不大一样,但吐字格外清晰。

哪怕荣筝一个字都没问,他也圆满地回答了对方的全部问题。

等他把问题回答完,荣筝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我知道了,多谢沉砚师弟。”

她已经知晓绣雪剑的下落,它只会被杜鸿赠予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