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
一声“月儿”叫得百转千回,然而,被叫的人却觉得木然又讽刺。
细雨如丝,打湿了青石板路。
萧长空就是从那条路上走过来的,没有打伞,没有随从,雨已经打湿了他的发丝,也晕湿了他的龙袍,竟使高大俊伟的帝王现出几分落魄来。
李瑰月就冲他笑了,只这笑有千山万水般的疏离。
“萧长空,你千方百计掳我回来,却不敢将我放回章台宫。怎么,是怕你的贞儿表妹伤心了,还是怕沈妃难过了?或者是——觉得我不清白了,不配住进章台宫了?”
猝不及防间,萧长空脸色一变,身形微晃。他没有料到月儿竟会用这样尖刻的言语跟他说话。他张嘴欲言,却觉得胸口憋闷,喉头艰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他必须说点什么。
“月儿……不是这样的……我……”
“对了,还未恭贺陛下喜得两位皇子,贤妃、德妃果然都是陛下的可心人儿!”
萧长空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多年前,母亲在自己院子里中毒身亡时他感受到的痛苦,又一次袭击了他,让他觉得心如同被一只巨爪攥着磋磨,让他痛苦不已。如果他不曾对月儿头个孩子动手脚,那么,他们的嫡子也该降生了吧。那样的话,他们夫妻间也不会造成如此难以弥合的裂痕。
“还有,恭喜陛下喜得新人,淳美人是我昔日旧人,还请陛下好好待她!”
“不是这样的……月儿你听我解释,红樱她……”
萧长江急着要解释,可话到嘴边,他却词穷。怎么解释?红樱是月儿的贴身丫鬟是事实,他将红樱变成自己的女人也是事实!
“你不必解释什么,红樱早就钟情于你,我不在了,你们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水榭外,细雨依旧丝丝缕缕地下着,像是将这尘世间所有的轻愁都浇向大地。
细雨沙沙,像奏着世间最凄苦的无奈。
沉默了好久,萧长空才抬头,用视线细细描摹对面人儿的容颜。
分别近半年,她的确是改变了许多,曾经清澈明丽的面容,多了些风霜,眼神由怅然若失,变成坚定明亮。只有暗中捏紧拳头,才能减轻心里的钝痛,这样的月儿反而更加动人,像洗去尘埃的玉石,像打磨去锈的宝剑,但这种改变,是他萧长空造成的,是他的负心薄情,逼得她死遁天涯,再也不愿回头看他。
视线向下,看到她隆起的小腹,萧长空眼里的光才如死灰复燃,闪闪发亮。多亏有这孩子,或许,他跟月儿还能破镜重圆!
被萧长空死死盯着小腹看,李瑰月红唇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只不过杏眸中尽是讥诮。
“你不必看,方才你也听到了。这孩子就是我在外面同野男人厮混有的,他是我李瑰月的孩子,与你无关!”
“呵呵呵!”萧长空轻笑,淡淡道:“你不必故意激怒于我,这孩子是我萧长空的种,我知道!月儿,你不该带着我的孩子想嫁给姬无恨!”
本来想不提那个人的,到底忍不住,萧长空还是恨恨地说了一句。他不但在战场上输给了那个男人,他的妻差点儿成了那个人的妻,他的嫡子差点儿要叫那个人爹爹,想起来就让他妒火中烧。
“这会儿你相信这孩子是你的了?曾经,我的腹中,真的有你萧家的嫡子,可你却因为怀疑和忌惮,让他没了做人的机会。如今,这孩子,是在外面怀的,你却要抢着认下他,你是不是生得贱啊?!”
像一根巨大的木棍突然轰击了萧长空的脑门,有片刻间,他痛得无法呼吸,这种痛,是来自心灵的,庞沛得他无力招架。
“你说你既舍不得伤了崔贞儿,又怕失了沈蓉的心,你还把我弄回来干什么?我以为,就算是我李瑰月的命再不值钱,为了救你的两位心尖尖,我也豁出了我的命,只是我侥幸没死而已。我——没有哪里对不住你,萧昊明,放过我,放过你自己,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地将我弄回来?”
看着对面的男人,李瑰月没打算留情,凭什么都是她伤她痛,凭什么她都退避三舍了,这男人还是要将她拉到章台宫这泥沼之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