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扇一直叮嘱要关上但长期开着的窗看出去,雨势变得微乎其微,然而天色越加消沉而沮丧。点完豆子刚回到的福婶在门前草地上蹭着脚上的稀泥巴,鲜嫩青草像被屎闷住了头,黄得刺眼。老头眉头微微皱起。
“老爷喝多了,尽说些胡话!您正值当年,绝非如我这般的刻板老头。”阿福年纪比老头更大,听得此番说话,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况且,您武艺冠绝武林,如今不过是韬光养晦,终有一日会同风而起。”
“阿福,你无需安慰我。我清醒得很。已是命气半零落的年纪,更何须歇斯底里。人老了得认,世间一切有物有则。”老头收回目光。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努力使情绪振作起来。
阿福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他知道,兴许此刻老爷的心里比看上去更沮丧。
“不过,阿福,你现在讲话是越来越有雅调了。”
“托老爷的福!老爷才高行厚,这四十年来的耳濡目染,就是泥猪瓦狗都总该有所沉淀。”福伯露出不太自然的微笑。
“是啊,一眨眼便是几十年了。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只希望你们心里不要有芥蒂——把你们都带到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来了。”老头扭头茫然地注视着壁上的画,远远呼了一口气,似乎想将他的思绪全然喷上去。
“不,不会!”阿福脱口而出。“能伴随老爷左右,是我们的福气,怎会心生嫌隙!”
“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不善言辞。若未来的日子过得更差,但愿也能谅解我几分。”老头的脸色苍白而肃然,流露出几分与当下毫无瓜葛的踯躅。
“自老爷进入混元门的那一天起,您便已是我们的主人。”阿福垂首道。语气平和,但有义无反顾的坚决。
“混元门!”老头的双眼瞬间放空,仿佛这个几个字经已让他完全筋疲力尽。默然半晌,他终是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阿福,就让我就再喝一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犹豫了片刻,老头猛地咳了几声,提高了音量,把强硬的请求又重复了一遍,满脸酒病花愁之态。这显然已经是一种不可救药的毛病。
提起混元门,阿福的心中也是隐隐作痛。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