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头的状态仅仅持续了片刻,眉目很快又舒展开来。
“二位且先随我到后堂议事,有些细节还需要面授机宜。”老头仿佛没事人一样站了起身,走开去。
张二锤听完这来龙去脉好像已经清晰了的一切,却依然一头雾水。望着他们往后堂而去的背影,他比老头更显出了一丝分心和惆怅。
老头的年纪与遭遇,早该是知交半零落的程度了,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响亮的朋友愿意千里迢迢到这深山来做兼职家教!
果然陈酒味醇,老友情深。疑虑的情绪慢慢弥漫到空中,开始飘散消失。
张二锤重新泡上了一壶茶。看着两片茶叶旋落杯底时,他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口。味道甘中带苦,烫痛了他的舌头。他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惨叫。
这时,雨终于如苦茶叔所愿下了起来。
微末细雨飘落在草木叶上,日色再度融入了一片混沌的雨雾中,像坠入了梦里。夏日的院子里,这时候却显得枯冷而沉寂。轻风斜带细雨,长月茱萸满身噌噌生长的绿叶在微微作响,花色新嫩。
苦茶叔把新菜刀力磨了几下,举起看了看,然后摊摆开,任由刀面沾湿润透。张二锤那柄短剑似乎无可救药地躺在一边,了无生气。苦茶叔再度拿了起来端详了好久,眉头紧皱,似乎不知道如何落手。
“苦茶叔,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啊?老头这几十年的老朋友,怎么我一次没见过?”看着雨沉默了好久,张二锤做了一个深呼吸,重整脑筋。
苦茶叔忽然像匹野马般喷了个鼻息,兴致又上来了。
“你小时候应该见过的,你忘了?”
“完全没有印象。”张二锤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水色山光,这组合名就有些傻里傻气的。”
“还是锤少爷你有见地!这两人专职淫荡江湖、打家劫舍,自然匹配这种傻冒儿名头。”苦茶叔完全停下了手上的活。“尤其那水塘,简直就是江湖第一淫女!现身说法的水性杨花!你瞧见她那双眼没,眼珠暴突简直像一头发情的母山猪,一年到头看谁都像是赤条条的一般!”
苦茶叔咬牙切齿的开诚布公里包含了丝毫不作遮掩的卑视。
正在这时,多竹居的竹扉再一次被推开。
是农作归来的福婶。
福婶收回了满满一筐大叶菜,垂在筐边的菜叶淋着微雨,叶脉清晰,散发着人力肥料带来的健康、成熟的清香。她手上还抓着一把做凉拌的黄卷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