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锤却是不由一惊,腾地站了起身,愣在了当场。他定定地望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所到处——好熟悉,他似乎看到了一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的身影。人生事,不全然只会让人低落,也更有可以瞬间拉高情绪的。他心头突然有怒意升起。
张二锤还以为酒意朦胧的缘故,略迟疑一下,眼睛微微一闭一睁,再次盯着细细打量了一番。现实果然已第一时间把生者和死镇交叉对照,紧紧联系了起来。他心头骤然再次揪紧,真实与幻象、可见与无形的边界瞬间影迹模糊,怒意也清晰了许多。
暮色从街道的尽头策马而来,眼前一切越加灰蒙。天色正式暗沉了下去。
张二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望了一眼这春夜里转眼间就变得萧萧瑟瑟的天地,一片茫然。几只乌鸦扑腾着,在天上盘旋良久,一番翻飞闪烁之后,沉落在了街边黑色的树梢中。
一些开夜市的小摊档已经早早支棱了起来,点着了微弱的灯火,忽闪忽闪间不觉让人心生温暖。但有一个人除外,那便是张二锤。他此刻并不觉着有丝毫暖意。
宛若刀尖的眼光再次回到那人身上,死死地看着。张二锤内心的怒意开始变得复杂,情愫混乱。他觉得茫茫的岁月里,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直至泯灭了身体的感知。他实在不太好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实在是一种极为特别的、意志模糊的通感。
是罗安!
茫茫江湖,如梦人生,荒诞世事,离奇旧魂。胖胖的身影远远映入张二锤眼底,只见得罗安发型依旧风骚,耳朵仍然招风。
罗安并没有枉度岁月。他虽还是那副毫无沉淀的模样,但躯壳的扩建更已肉眼可见,模糊的脸色看起来也成熟了许多,一身华服比过去更要光鲜了。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张二锤一眼便如见其肝肺,看穿了他朴实无华的蛇头鼠眼。
张二锤茫然伫立不动。他承认自己又走神了。毕竟眼前一切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他冷笑着眺望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精神开始重新抖擞,阴郁的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丝若无其事的光亮。清风脱然,是熟悉老朋友给他带来了隐隐的慰藉。在此地重遇故人,张二锤由衷地感到奇妙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