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总有这些真正做事缩手缩脚、发白日梦就打起精神的人。”老车夫对这些见惯不怪,小声笑道。他的脸色中微带厌倦和不屑。
“人生时晴时雨,艰难变幻,有许多不平,实质的一登龙门当然可遇不可求,但他们还能有点期盼,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张二锤也笑了笑,边说边捏着新鲜出炉的斋肉包,就着老车夫递过来的茶饮,一口一口吃着。包子口感松软,但的确很大个,一只吃半天都没吃完。
“随便搞点什么既神秘又花哨的昏庸仪式,跟菩萨拉家常一样说一些可说可不说的废话,便想与人生相安无事,真当这些迷信雕像是妙手神医了。便真是妙手神医,又凭什么给她庇佑,再说了,世间苦难人那么多,如何保得过来?眼看长期如此仍没什么进展,也不晓得醒悟,依然不死心。”
“这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刻苦用功。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你就别操心过重,拿自己的悲壮感和英雄主义去度量他们意志薄弱的作为了。”张二锤轻轻摇摇头。
“凭假设性的神明威力便想化身一个成功的农民,气力不是拿来白白浪费到这些无谓事情上的。”凭自己本事吃饭的老车夫实在对求神拜佛嗤之以鼻。
“我想他们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
老车夫似乎仍有些愤愤然,猛喝了一杯茶,却只是嗫嚅着双唇,不再开声。但他实在没必要欺瞒自己,他那早被江湖捶打清醒的经验,毫无遮蔽地展现在脸上。
“再没本事的菩萨,都有给予人安慰的能力。能带来一丝安全感,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鼓励。这其实很能发挥令人满意的慈悲温热,可大大疏通他们的心理负担,教晓他们坚持坚毅面对生活。”
人生路千差万别,世人自有选择,无可厚非。张二锤抬眼看了看仍在不断向菩萨提要求的老婆婆,她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劲气没有一丝消沉,果然犀利。
二人很快便吃喝停当,准备重新上路。他们各提着一抽菩提子正要走出门时,外头忽然吹入来一阵同样神神道道的风。风里夹着轻沙,呜呜咽咽,一阵紧似一阵,颤抖着响应心跳,弥漫而开。
张二锤连忙护住菩提子,眼角捎到了横挡在寺门中央的一副新木棺材!
棺材做工粗糙,漆也没上,显然未经精雕细刻,美妙的原木香气随风入鼻,很有味道。真是蹊跷,张二锤惊愕而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老车夫却只神秘地一眨眼,笑了笑。又是一副习惯成自然的姿态。
“这也不是什么招人稀罕的事。白马寺毕竟单薄,平日里还会以停灵存梓为生。以往生意好的时候,由廊下到寺内,都满列着填了瓤子的棺木,那场景可甚是渗人。我估计白马寺在这方面的收成相当不错。”老车夫轻轻从棺材与大门之间挤了出去,有些剐蹭。“不过,这停放得也太不道德了,哪有这样堵门的!素质低没道德!”
张二锤恍然,再度瞅了一眼,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