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剑发出流水般的剑鸣。
“你现在用我的剑对着我?”
“够了!”他愤怒地将她的剑掷地,“你根本是个不可控的疯子。”
“那我谢谢你,”她不怒反笑,紧咬着唇吐出这一句话,“谢谢你终于让我脱离控制。”
那时,他们如同一体双生。
如同两柄同一模子铸造的利刃。
崔沅君还记得,有一次,她不慎窥探了魔宫的秘密,遭到追杀。她见识过那女人的狠毒,小心翼翼地与其拆招,还是没能逃过被剧毒所伤,她本来坦然接受了死亡,不知为何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他悉心照料着她,某一个晨早,她亲吻了他。
有时是在执行某些可怕任务之后,有时是在即将托生赴死之前,或在无人知晓之地。杏花杳渺,雨点落于微寒春川,在沸反盈天的人间听雨相拥和眠。
他说从未见过她这般的女子,从未有过这般的心动,他大谈宓妃、曹子建,又说到李杜、元白,雪酒一般清雅的诗句,蔷薇一般华艳的昵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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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过崔沅君么?
也许爱过,也许没有。
他欺骗了她,是实在的。
缥缈的爱意并不能抵过真实的欺瞒。
最后他死了。
死在崔沅君自己的剑下。
她畅快么?还是遗憾呢?悲伤吗?无动于衷、毫无波澜?
无从得知。
他已经死了,他们也结束了。
她间或还会想起那个男人,却已不知道最后是爱或是恨,如梦似幻、似真亦假,一切除隐隐作痛的伤疤都未留下。
无话可说。
——
“李清幽,我累了。”柳析说道。
“那你就睡一会儿吧,等到了能落脚的地方,我再喊你。”李清幽应答道,“师姐,你老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怪生疏的。”
“那你想要我怎么叫你?”柳析笑了笑,打趣道,“清幽?”
李清幽歪了歪头:“怎么听着还是怪怪的?”
柳析不理会他,朝外头招呼道:“老齐,我歇息会儿,你慢些。”
“好。”车外赶马的老人操着一口浓重口音的官话应答道。
这个被柳析称作“老齐”的车夫约摸五六十岁,皮肤黝黑,须发银白,精神矍铄,身形竟比二三十岁的青年人还要健硕。老者一身常服,衣带缠了好几圈,随意地打了个短结,下摆与衣带掖在一处,袖口卷起到肘边,露出两条精壮结实且同样黝黑的手臂,粗壮的两臂各拽一辔,两匹烈马在他手中竟乖巧如小驹。
浓云掩日,泼雪如脂粉纷飞。
忽然一骑自山路内侧闪出,灰白健马一跃腾空,蹄铁擦刮着山壁,一块块黄土白雪簌簌落下,拍砸在马车上,发出“笃咣”的闷响,碎屑“沙”地一声四散开来。再看时,那匹健硕的灰白的马已然稳稳落在车前。
老齐一声长吁,右臂青筋微突,反手缠了缰绳两绕,往后一勒,将两匹马拉得前蹄凌空、头颈侧仰,原本几乎在这狭窄山道中飞驰的马车就这样徐徐停住。
“好马!”老齐毫不吝惜地称赞道。
马背上的人“吁”了几声,轻蔑地扫一眼面前这个皮肤黝黑的异域男人,似乎是对他粗砺的外乡口音颇有些成见。
“骨仙,在这马车里?”来者嗓音中气十足,浑厚沉稳,一听便知是练就了一身硬家功夫的人。
“老家伙,我问你,骨仙是不是在这里头?”那马背上的人语气逐渐不善。
“你恐怕是找错了。”老齐阴着脸说道。他能清楚感知到眼前这人的杀意。此人看面相不过二十来岁,呼吸却沉稳得可怕,内功不下常人四十来年的基底,若是一般人遇到他,甚至于会被他的气场压得喘不上气。
——到底是马场出来的汉子,经年混迹于旷野,感觉几乎如野兽般灵敏,这点连柳析也自愧不如。
柳析被吵得难以入睡,索性小心地撩起窗帏一角,偷眼向前方瞟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拦在路当间,马背上是一条精壮的身影,比起齐喑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汉子一袭黑衫,背一柄金色长刀。那刀的刀身是金的、刀刃是金的,连刀柄也是金的。
灰白的马,黄金的刀。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大汉,竟是云水山庄当年一等一的天才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