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施云还真习惯在路上被他俩截胡,然后天南地北乱侃一通。吴海也渐渐养成了每天和施云说上两句的习惯。
那个终日嚷嚷着要跟施云交朋友的小男生,终于不再叫嚣,他甚至觉得,他跟施云已然糊里糊涂就做了朋友,两句话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有个两句话的朋友陪自己解解闷,施云至少不会在紧张的初三里压抑的得喘不过气。
但是突然有一天,截胡的两个人并没按时出现。施云心想,吴海可能是去煤矿打工了。
她有点担心,毕竟吴海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能去做苦力?雇佣童工是犯法的。她曾听蔡东说过几次,小煤矿是吴海朋友的亲戚家开的,管理没那么严格,吴海也不用去做苦力,只做一些很清闲的差事。
因为家里穷,吴海读不起书,也不愿意再继续读书,他一心想着早点出来挣钱。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要挣足够的钱,有足够的自由,然后,他还要回来找施云玩。
“施云,吴海出事了。他死了。”
记不清有多久没看到这两个人了。施云只模糊地记得,做了十来套卷子,然后又进行了两次模拟考。
想不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只有蔡东一个人出现,而他对她说的话,足以令她害怕到窒息。
“这,这,是真的吗?”施云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
“是矿难。”
“你不是说,吴海只做一些闲差事吗?怎么会遇到矿难?”
“我也不清楚。反正他下到矿井里,矿就塌了,人没了。小煤矿因为不合法,被查封了。”
后来的那天,蔡东还跟施云说了很多关于矿难的细节。但是施云完全没听进去。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尽管之前经历过姑妈车祸去世的悲痛,可是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令施云根本来不及去接受。明明不久前还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生命的短暂似乎只存在于一朝一夕之间,它脆弱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轻轻一掐,就断了。
吴海的遗体最终被找到并被运送回家。尸体已经严重腐烂变形。但是他的家人,还是为他举行了葬礼。
施云很害怕,只知道一味地哭泣。作为短暂的朋友,施云悄悄跟着蔡东参加了葬礼。她最终没有见到吴海的遗容。蔡东拦着,没让她看,怕她会被吓坏。
其实吴海真的不算是一个重要的朋友。她跟施云的交集少得可怜。长大以后,施云甚至会忘记生命里这个平常的过客。
可是,他的生命却在年少的时候戛然而止。正因如此,施云才会一辈子都记住这个两句话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