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之下,这夫妻二人都有些乱了分寸,李娘再次有了恐惧之意,杨洄亦无主张。
他们本想拿捏住薛白,此时却发现他扎手得很,让人握不住;他们今日本想把薛白绑在一条船上,此时却担心被他绑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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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东郊,黄台乡,万年县界。
荒野里杂草丛生,正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京尹,头找到了,可以确认就是裴冕。”
“带本官去看看……”
萧炅亲自走过荒野,待看到那支离破碎的尸体,强忍着心中那想要呕吐的感受,蹲下身去,仔细查看。
裴冕至死犹瞪大了眼,眼神里包含了很多。他是望族出身,才干出众,有青云壮志,大抵是没想到自己是这死法。
京兆府的仵作凑过来,指着头颅,低声说了起来:“京尹请看,他临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凶徒用刑了,审讯过。”
“但何必把头砍下来?”
“要么是为了泄愤,要么是为了祭奠,要么是这些凶徒残暴无道。”
“尸体没有被埋起来,甚至就抛在官道边,凶徒不怕被人发现。”
“嘘。”
萧炅瞥了一眼身后过来的龙武军。
凶徒故意让人发现尸体,说明凶案并非东宫所为,但没必要提醒龙武军。
萧炅要做的,是替右相府捉住整个案子最值得关注的一点。
“把头颅带到驿馆,再确认一遍,回纥商队确定是与裴冕接头。”
“喏。”
萧炅也不嫌累,为此案奔走了一整日,傍晚时还马不停蹄地赶到右相府,详细地禀报了诸多细节。
比起旁人,他与李林甫之间更多了一点交情。
萧炅任户部侍郎时,把“伏腊”读成“伏猎”,因此有“伏猎侍郎”之美称,与“弄獐宰相”李林甫齐名。
李林甫见他,都不必以屏风相隔。
“边军老卒动的手?何方势力?”
“暂时不知。”萧炅道:“痕迹清理得很干净,异常干净。下官任京兆府以来,从未见过如此老练的凶徒,竟是连蹄印、车痕都未留下。”
李林甫皱眉,目露警惕,道:“太放肆了,长安城绝不容允如此恶劣的刺杀案,坏了规矩。
他从不刺杀,只以唐律破家灭口,偏是仇家无数,因此最讨厌刺杀。
“是。”萧炅道:“不过此案的关键还是在东宫……”
“真凶也得找出来!”
李林甫再次非常郑重地吩咐了一遍,决定加强府邸的防卫,之后心思才转到对付东宫的正事上。
“证据齐全?”
“全。”萧炅道:“此番确凿无比,东宫明知朝廷在搜捕裴冕,犹派回纥商队去见裴冕,不论是送走还是灭口,无可抵赖。”
李林甫踱步沉思。
他之所以对付太子,原因与武惠妃子女不同,没那么多私心,其实很多时候是圣人纵容的,因此他敢出手。
问题在于,此事对太子之势力有多大的打击?
“能废掉太子吗?”
“尽力一试,若不成,至少该砍掉太子之臂膀。”
是夜,萧炅又到道政坊的安宅,向安禄山转达了李林甫之意。
道政坊临近兴庆宫,圣人赐安禄山宅院于此,便是为了方便召他入宫,可见安禄山圣眷之重。
“右相不是刚除了房琯吗?太子还有什么势力?”
萧炅抬头看去,也不知安禄山是真傻还是假傻,只好提醒道:“太子最大的臂膀如今有两人,皆是安大府前程路上的绊脚石。”
“嘿嘿嘿。”
安禄山这才傻笑起来。
眼下,他最忌惮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前任范阳节度使裴宽,在北方声望甚高,有碍他掌控河北;另一个是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其人看他不顺眼,而且他很害怕王忠嗣。
“回纥人?东宫能够勾结到回纥人,此事肯定与王忠嗣脱不了干系。”萧炅道:“我会仔细查骨屋骨的身份,牵扯到王忠嗣,安大府明日在御宴上见机配合即可。”
“好,萧京尹只要开口了,胡儿肯定配合。”安禄山嘿嘿笑道:“为何不是契丹人保护裴冕走,而是回纥人?”
“安大府高明。”萧炅道:“至于裴宽……”
“好办,只要胡儿对圣人说一句话。”
很快,萧炅已与安禄山顺利议定。
他沉吟着,接着郑重问起了一桩事。
“敢问安大府,你是否……遣老卒斩杀了裴冕与那些回纥人?”
安禄山猛地瞪大了眼,那滑稽之感顿时消散,一怒之下,杀气迸发。
“你说谁?!”
萧炅骇然,不由地退了两步,喃喃道:“可此案必是边军老卒所为……长安城中,少有旁人能做得出来。”
安禄山迅速恢复了那茫然模样,摇头不已,脸上的肥肉不断往两边甩动,道:“不是胡儿做的,胡儿怎么敢犯这种凶案呢?”
话虽如此,他却知萧炅不太信,待其退下去之后,不由发怒,挥鞭猛抽身边的侍儿。
“谁?!谁敢栽赃我?给我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