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对方那十余骑也到了,看起来并不像是太原府天兵军,虽也披着甲,但看不出来是哪支军队。
为首的是个军汉,长得是个普通老农的样子,没有故意摆出凶恶的表情,偏是杀气凛然,喊道:“圣人诏谕,安禄山留镇范阳,不必进京,尔等岂敢找借口入北都!”
一股浓重的凉州口音扑面而来。
何千年皱了皱眉,远远扫视着那十余骑,感受着那股久经沙场的气势,直觉认为这些人都是陇右军。
只有陇右军能有这样的杀气。
朝廷根本没有把陇右军调到河东,换言之,这些劲卒是某人带来的私兵。
那么,谁能以陇右劲卒为私兵?
何千年立即就想到了一个答案。
他抬起头,目光四望,果然见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几人纵马而上,占据了高处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一定是薛白,他来了。”
何千年想到了高尚的嘱托,心知薛白既到,肯定是不会让自己顺利拿下太原,倒不如果断行事。
他遂毫不犹豫地扬起大刀,喝道:“杀过去!”
喊话的同时,他手中的刀已斩向了执守在一旁的守军,那守军以为大家都是唐军,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倒戈相向,当即被斩翻在地,眼珠子瞪着,透着怨气。
一时之间,范阳士卒纷纷效仿。
“安禄山反了!迎敌!”
薛白派来的十余骑兵嘴里喊着迎战,实则却知道寡不敌众,当即勒马往后撤去,只顾大喊,让天兵军迎敌。
“安禄山反了,欲夺河东,守住!”
很快,石岭关上的狼烟便被点了起来。
何千年抬头一看,当即吩咐了士卒去告诉安禄山,智取太原的计划被薛白戳破了,眼下必须以迅雷之势武力夺取,需要安禄山领大军前来。
双方厮杀,石岭关那些只会收商税的守军很快被杀得七零八落,血流遍野。
不过,天兵军其中一个驻地并不远,见得狼烟,很快便有将领领着更多兵马赶到。
原本只是护送安禄山回京任相的小事,逐渐酝酿成了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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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宪策马赶到时,见到的是一幅百年间都没在太原府境内出现过的流血冲突之情景。
石岭关的地势狭窄,使得天兵军不能摆开阵势,人数优势无法施展。加之主将不在,又是仓促遇袭,使得局势已经陷入被动。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关城可能会丢。
“怎么回事?!”
身为一军主将的张宪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吼道:“别打了!都是大唐的将士,谁允许伱们自相残杀的!”
他驱马冲入阵中,挥鞭抽向那些还在摇旗、吹号的士卒,大骂不已。
“都给本将冷静下来,谁许你们煽动内乱的?!把狼烟给我灭了,来的是范阳的袍泽!”
如此,战场两边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情形,石岭关下,范阳骁骑正在无情地冲杀着天兵军,仓促应战的天兵军苦苦支撑,请求着更多的增援;而在他们身后,隔着曲折狭窄的山道,已经赶到的天兵军士卒们却在被主将勒令着,要立即休战。
溃败或者投降已经是可以预料到的事了。
“谁许你们煽动内乱的?!”张宪还在呼喝。
他得到了回答,顺着士卒们指的方向,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小山头。之后,他诧异地眯起了眼,且抬起手揉了揉。
马鞭掉在地上,使得他暂时不能再抽打士卒。
他看到有一面旗帜被竖了起来,上面的字非常眼熟,但给人一种暌违已久之感。
那飘扬的旗帜上若隐若现,写的是“大唐河东节度使”。
“谁敢?!”
张宪怒骂了一句,领着他的心腹亲兵们驱马往那个小山头赶去。路不好走,十分考验骑术,但他没有与杨光翙吹牛,他确实有过丰富的军旅生涯,能够控马登上陡路。
“薛太守!”
张宪首先看到了薛白,那个惹人心烦的年轻人果然参与了这件事。
他当即开口喝叱起来。
“薛太守因与安府君私人恩怨,挑唆两方士卒械斗,可知自己犯了大罪?!”
薛白闻言,放下手里拿着的一个圆筒,转身看了一眼,喝道:“拿下!”
他身旁当即有几人向张宪扑去。
“大胆!”
张宪身旁的亲兵当即横刀在前,怒叱道:“何处来的家仆,滚……”
“嗖嗖嗖。”
话音未落,几支弩箭已经无情地射出,贯穿了那些亲兵的身体,却是准确地没有伤到张宪。同时间,薛白手下的凶徒已扑到了张宪附近,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将剩下的亲兵杀得七零八落。
这一切都是当着石岭山附近赶过来的数百上千的士卒的面。
“薛白!你反了吗?!”
张宪惊怒交加,却已有两柄陌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被挟持着往前,只好用尽全力大喊道:“你知道谋反会有何后果……”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怒喊,那咳嗽声不大,只是音色让他感到十分熟悉。他凝神看去,目光落在那杆“大唐河东节度使”的大旗下,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望着石岭关。
一瞬间,张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地呼道:“节、节、节帅?”
站在旗杆下的人回过了头。
这人原本雄壮的身材如今只剩骨架撑着,两颊削瘦,带着深深的病容,但气势还在。
曾经威镇边塞,挥师灭突厥的气势。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道:“天兵军听令……平叛。”
号角声响起,那杆河东节度使的大旗再次招展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