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母吐出烟圈,掀开了原本半闭着的眼皮。
“埃文·基诺维斯?”她叼着烟明知故问,“我记得,他是希尔伯特造船厂的儿子吧?一个落杉湖人,距离我的蒙斯城可太远啦。”
“不远,蒙斯是离奥尔梅克最近的港口城市,他从那边回来,第一站肯定会到这儿来,然后与您碰面。就像他临出发前一样。”继承人直视着教母的眼睛说道。
“……”卡拉米蒂与她对视,随后错开视线点了点头,“也对,一个像我一样的生意人总是非常乐意交朋友,与各行各业的人多少都有打交道的机会。如果我听说他来,一定立刻将你的这份礼物转达。”
“那就多谢您了。”
明蒂捏起桌上的香槟杯,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希望基诺维斯此次只是前往境外旅行,而非要与我的仇人产生什么利益上的交接。否则我们都会很难办,卡拉米蒂阁下。”
她用手背擦擦嘴,站起身来,提起裙摆行了个礼,便向门口走去。
“如果我说,他是想要替你解决这个大麻烦呢?”教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年轻的继承人收回扶住门把手的手:“您说什么?”
“最好的机会,亲爱的,对方身在境外,可你似乎铁了心要为了顾全自己的生意而放过这个机会。我很钦佩你这样有头脑的年轻人,明蒂,所以才想着帮你一把。”
她转过身:“……那您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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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没办妥。你以后就会知道的,先斩后奏和稳定的惊喜是一个意思。”
“……”明蒂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一时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
“坐下陪我喝完这杯酒,再打局台球吧?”
说完,卡拉米蒂用陶瓷手指打了个响指,共振通过墙角的喇叭传播,一直延伸到台球室的铃铛里。
候在门口的侍者推门而入,一个信封被放在明蒂跟前,里塞着两张纸。
“我都替你调查清楚了。”教母说道,“无亲无故,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走的什么门路。去年十一月初冒失闯入庆国大典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箭射穿脑袋,如今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为医学研究院工作,又被执法厅的新部门收编,成了‘灵异事件调查员’,以狄露威姆为中心在布拉泽境内到处跑。”
“一个蒙恩者。”明蒂低声说。
“一个能够死而复生的蒙恩者,流出的血液还有腐蚀性。骑士团的前任远征军军团长、王廷的先知都跟他走得很近。太过显眼,想要对付他,相当棘手。
“你父亲布莱克·萨瓦多失踪,这个人有不小的嫌疑,时间与动机都吻合,你的伯父通过一个欠账的赌徒将他绑来奎尔城质问,结果……”她用手比枪,抵住额头,“如你所知。”
“我明白。”
“至今仍不能肯定是巴别尔·利斯默尔导致‘船帽’布莱克失踪,但……”
“但他的确促成了我家人之死,使我的家族蒙羞。血海之仇,必定报偿。”明蒂盯着手里的照片,手指用力弹在那张表情平淡的脸上,恶狠狠地低声唾骂,“贱货(Cheese-dick)。”
蒙斯城的道路错综复杂,海风一吹,连本地人都会晕头转向。迈克斯·萨瓦多并不认路,但方向感很好,于是他顺着小巷一路小跑。
很走运,这条巷子一直通往大路,即使在深夜里,在被称作南方不夜城的蒙斯,主街附近仍有不少人活动。他手里拎着个小型手提箱,把头探出来朝十字路口观察。
有几个人在干粮商店门口交谈,他们背对着迈克斯所在位置,身后停着辆运货马车,正用他没听过的外地口音跟商店老板讨价还价。
“运去哪?”老板从铁烟盒里捏出一根烟,用他有八个角的古董打火机点火。
“北边。过赫胶山。”外地人回答道,他领着一条蛇人。
老板夹着香烟,长吐出一口雾气,动了动他干硬的短胡子:“路不好走,更别提你们还有两个人。”
外地人看了看身旁的塞珀斯:“我们可以另找辆车,你只要把这几袋种子运到遥望谷。”
“帮帮忙,我们做过那么多次生意。”蛇人说道,“这次路确实远了点,维也纳斯郡土地肥力不行,这批种子被集会要求直接运往悸动郡的大教区,如果晚了,我们可就难办了。”
晚风拂过,干粮店主吐出一个烟圈,缩缩脖子,又搓了搓手,勉强答应下来:“我不是做慈善的,进遥望谷不是容易事,车费得涨,涨到一百个金贝库。路费也得你们出。”
两名外地人连口答应。
趁他们进店算账的空隙,迈克斯悄悄从墙后溜了出来,解开绳子,把盖在货物上的布掀起来一角,钻了上去,又将绳子系好。
三人结了账,推门而出,店主叼着烟卷,一屁股坐上车梁。马车追赶月色,沿着主路,朝远方的赫胶山脉缓缓驶去。
临近后半夜,停在冰山会馆门口的两辆马车开走了,车轮碾过包面包的纸袋,风把它吹向空中。
会馆二楼,台球室已经熄了灯,唱片停放,整栋建筑只剩下第三层的书房里还有灯光。
“听她刚才的意思,如果冰山会馆要与奥尔梅克那边交易……‘俱乐部’就会变成我们的敌人。”打领结的侍者边说边整理堆积的物品,“阁下,明蒂·萨瓦多敢来当面威胁您,我们要不要先下手呢?”
卡拉米蒂坐在书桌后,用锉刀打磨她的义肢:“没那个必要。年轻人都这样,精力充沛,说话直白总比拐弯抹角好。”
侍者端来一个木质的正方体盒子,摆在盛甜点的盘子旁边:“萨瓦多送来的礼物都清点好了,其中最珍贵的要数这颗蓝宝石,皇家蓝。”
“珍贵啊。”
她用刚修整好的手指摆弄那块坚果大小的宝石,手工制造的戒托雕刻精良,镶嵌着多颗白钻。
“如果我不需要钱,它只是摆在那儿漂亮,要是我想要钱,它就得换成钱。”蓝宝石被塞回海绵与丝绸中间,“‘珍贵’无非就这点用途。务实点吧。”
侍者接过锉刀,放回抽屉:“您后天的行程已经取消,这次是去哪?”
“王城,狄露威姆。”教母站起身,拍了拍侍者的肩膀,“收拾好东西,备好车,‘妈咪’有个重要会议需要参加。”
她披上外套,准备重新点起一支烟,又想起医师的嘱咐,便从盘子里随手拿起一条饼干:“叫几个打手到地下来,今晚就教教那帮搅乱赌局的沙漠人如何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