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步入船中央,向众人抱拳行礼。正要舞动时,李彩霞唤住问道:“这位姐姐可能随曲而舞吗?”凤英点头道:“可以拭拭。”众人听后拍手笑道:“这下更好看了!”
彩霞抱过琵琶于怀,稳坐后,稍聚神思,手指绕过,琵琶便发出短暂急促,音间相隔长久的低沉悲慷的音符。大家似一下子到了充满紧张而带有腥风的沙场之上。只见凤英右手慢慢托起长剑,左手二指抵住剑根,其余三指屈于掌心之上,似所举之剑有千斤之重。琵琶弹出音节越来越快,渐渐连成一起,一种阴森恐怖之气弥漫而起。众人不禁毛骨悚然。凤英长剑慢慢绕身而走,并慢慢移动身体,似非常小心谨慎。突然,音乐急促而起,似窜出一头猛兽,凶恶异常,全身充满着邪恶的力量。凤英身体迅速地移动,或横扫,或直刺,虽出剑次数少,但刚劲有力,剑锋过处,嗖嗖有声。她身形如游丝,纵横驰骋,或疾或缓,或闪或挡。总是眼随剑走,剑随眼去。似与猛兽进行机智的周旋,并趁机发出有效的攻击。四周的人也不由得屏息观看。顷刻,音律变换,一阵长音,如朔风划过长空。但见凤英身形翻腾,如若无骨,如狡如猿。手中之剑如一条巨蟒。她的手则牢牢扣住这条巨蟒的要害,死不放手。巨蟒拖着她左翻右腾,似乎终于挣脱而怆惶遁去。琵琶音律则又转为一种急促又神秘的意境之中。此时凤英收剑于背后,在场中迅速飞走,好像窜过丛林,跃过山碍,寻觅猛兽的踪迹。她脚步虽快,但却悄无声息。众人心里暗暗叫好。正在赞叹之时,琵琶声突然中断。大家不由一惊,吓出一身汗来。但见凤英也静立不动,慢慢绕出身后之剑挺立于胸前,就如那猛兽走入绝路,回头瞪着绝望而血红的眼睛,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琵琶音又回到了短促音节。但比先前更显低沉,显得更可怕,此律不断回转。弹出一段回旋重复而又激烈的曲段。彩霞刘海发丝也如根根钢针似地抖动不已。凤英已随曲疾速起舞,身速剑疾,腾,翻,跳,跃,无一刻不运剑。守,攻,躲,闪,无一时不飞虹。剑锋不断划出“嗖嗖”之音,剑穗带出“呼呼”风声。她已投入全力的拼杀之中。只见剑光闪闪,愈舞愈快,愈战愈勇。众人忙拍手叫好。正在激烈之时,琵琶声突然中止,随即一声长音,凤英的剑也随身体斜刺而出,去势如虹,而后自上而下回旋横扫,似乌龙绞柱一般。这是给敌人的最后一击。曲亭人静。钢剑直挺在月光之下闪闪放光,淀着无穷的劲力。之后琵琶便弹奏出欢快的乐曲。凤英随风起舞,欢快舒展,身形优美。手腕巧妙转动,划出朵朵剑花。众人齐拍出有节奏的掌声附和。琵琶最后拉出长长的极有回味的美妙曲尾。凤英随即立静收势,昂首挺立,英姿勃发!有节奏的掌声立刻变为热烈的掌声,久久不已。
马拉早已按捺不住,腾身跃过椅子,椅子被他带翻了他也顾不得去扶它,一直地蹓到凤英面前。凤英一副骄傲的神情看着他。马拉接过剑插进鞘里,转身双手恭敬地像捧着圣物似地传给身后的服务生。然后就用他的袖子为凤英擦拭头上的汗,并兴奋地道:“我们的女英雄,可辛苦你了!”凤英放松了身体,低头任他劳动。绯红的脸颊竟显出无比的柔美。身上散发着少女清新的芳香。马拉一时竟是呆了。林夫人直冷笑道:“真是个风流坯子,关心女孩子的事一点都不落下。”大家直笑起来,马拉这才恍过神来。
马拉抬眼见凤英身后的彩霞抱着琵琶和众人一起欢笑。他上前去拉她和凤英站在一处,也把她的琵琶接过并道:“妹妹你弹曲助威,也是英雄!”然后他回头唤道:“给她们倒酒。要大杯。”随即便有人倒了两大杯酒用盘子托着送到马拉身边。马拉端过一杯先敬凤英。凤英接过一饮而尽。众人直称她豪气。马拉又端过另一杯递给彩霞。彩霞却见是满满的一大杯,直支吾着不肯喝。马拉笑道:“这是黄酒,是今晚专为你们姑娘家准备的,喝醉了也不伤身体。喝吧!”周围她的姐妹们也和道:“彩霞姐,就喝吧。你醉了我们替你支应,绝不会出错的。”彩霞盛情难却,就慢慢地接过,一口口地喝了半日,方才喝干了。众又是高兴地鼓掌。彩霞放下杯谢过马拉,随后就退到她们姐妹伙里去了。马拉这才和凤英重新归座。
这时林先生对凤英笑道:“我的老伴爱文,我爱武。凤姑娘,你就做我干女儿吧?这叫好事成双。”马拉听罢赶紧上前央求道:“您老手下留情,把我身边的人讨完了,丢我一个吊蛋。那我就跳水不活了。”凤英冲马拉哼道:“你急的怪叫什么,水里那能溺死你这个‘大泥鳅’。我们说话干你什么事?”马拉也就不再叫了。凤英这方对林先生笑道:“您老恕罪!我可有的父母打小疼爱。是打的疼。嘿,就为这劳什子家传武学。”周围的人听着都笑起来。“您老还是和夫人一起疼爱我玉凡姐。我可是被父母教训的害怕了,再不敢多要了。”林先生摇头叹道:“哟,我真是福气不及夫人啊!嗳,也不知姑娘艺出何门何派?”凤英笑道:“陈氏太极!兼修其它外家拳。”林先生直拍手夸道:“名门之后啊!”随即近凤英身旁坐下悄声道:“改天教我老头子几招,我整天比划的都是那太极二十四式,时间长了也没的意思。”凤英笑道:“那也挺好。”林先生摇头叹道:“不好,不好,没有一点威慑力。”凤英敬上一杯酒道:“过于威慑力的,怕您老骨头硬了闪出个好歹来。不过我家祖上创了一套太极小架一百零八式,平时习来可以强身健体,关键时也可以防身护体。可以一人习,也可以俩人互推。您老可有兴趣?”林先生直拍手叫道:“好啊!”凤英又诡笑道:“只是也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缘份。这一套习下来需好长时间。”马拉在旁听着直挤上来笑道:“我也要学。”凤英推开他道:“一边去,什么事都赶着,生怕拉下你。”林先生听后呵呵笑着用扇柄敲了凤英一下脑门笑道:“你这鬼丫头,只想着法的给你的马大哥打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说笑间夜已渐深。凤英让收了菜肴,换上果品点心。众人渐已尽兴,也都有点懒了。凤英继续和林先生边嗑瓜子边谈武论技。白玉凡陪林夫人去船边下赏荷。独丢了马拉插不上嘴。
马拉半日的未见到彩霞的影儿,便拉过一服务生问道:“李姑娘怎么不见人影?”那女孩笑道:“我们班头喝醉了,正在那儿晕糊着呢。”马拉道:“可是我把她灌醉了?”那女孩子笑道:“不关先生的事。她自个儿灌自个儿呢。也不瞒先生说,我们班头可是个才女,一喝醉就能吟诗做曲,却有意思。恰恰的她姓李,所以我们都叫她‘李仙子’。说她是李太白脱生转世的。”马拉听着直是惊异。也就撇下正经客人混进服务生一群里去了。白玉凡见着对凤英道:“叫他过来。问他做谁的东呢?”凤英笑道:“我的姐姐,你还不知道姐夫灵性乱使的毛病。你越是劝他,他越糊涂,还不如不理会的好。好在有你这个清白人顶替他就是了。反正不用你买单,空落个人情有什么不好?”白玉凡气道:“我看你跟的他久了,也和他一样了。”凤英站起笑道:“既然我和他一样,那我就去他那边,这边就由你照顾了。”说着就一溜烟地跑了。白玉凡好气又好笑地道:“他们俩真是岂有此理,定是黄汤灌的多了。”林氏夫妇笑道:“不管他们,反正已尽兴了,随他们乐去。我们说笑我们的。还怕他们跑出船去,他们总归是要回来的。”
马拉蹓到彩霞身边,见她已是醉意浓浓,她见马拉蹓来,便寄给马拉一杯酒道:“先生陪我喝一杯。”马拉接过喝干了,还抢过她的酒壶笑道:“李妹妹这壶酒也赏我喝吧。”彩霞好笑地道:“我的酒还是先生赏的呢,现在又要回去,真没道理。”她虽脸喝得绯红,说话还算伶俐。当她从马拉手里再抢过酒壶时,酒已被马拉喝干了,也只得丢了酒杯。
早已跟进来的凤英见着笑道:“你俩真好,桌上有的是杯子,偏抢一只杯子喝,真让人看不明白。”马拉也不理会凤英打趣,扶了李彩霞道:“我扶妹妹去外面通风处站站醒醒酒。”然后便扶她出了船尾,到得前桌上。
林先生见着笑道:“我说的没错吧,马先生连彩霞姑娘都不愿撇下,那还会撇下我们不管呢。”
彩霞一时迷糊,便在马拉的掺扶下出得后仓。马拉让她坐了自己的椅子,马拉站在她身后给吃给喝。凤英冲他笑道:“你就不坐了。”马拉道:“我天生喜欢挺着。”大家直是笑起来。
彩霞喝了几口汤,稍许便觉神清许多,见着马拉站着,忙站起身来。马拉仍要让她坐下,她道:“我头晕,自个儿去船头吹吹风,清醒一下。”马拉也就随她去了。
彩霞离了桌,独自凭栏,仰望明月,心中万世般惆怅。她回头见马拉仍不时眼嘘她。心想,:“此形体怪异的马拉竟也有这般情肠!做事虽小,却也贴心的温暖。佳音虽能博得他一时欢喜,只可惜同他的缘份浅,转眼便也就是陌路他人了。”她越想越悲伤,竟暗自流下泪来,却又赶紧扭身拭去。但还是被马拉瞟见。
马拉转身问林先生:“彩霞姑娘以前可有什么不愉快的经经历?”林先生长叹道:“一言难尽啊!……她本有一个美好的家庭。谁知她的父亲半路成了个古玩迷,钱财尽被花在古玩,字画,器物上。全然不管他的妻女。一家可算是尽靠母亲供给生活。小姑娘家爱好音乐,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音乐学院,专攻琵琶。也精通其它诸多乐器。是个少有的音乐奇才,尤其喜好古乐,在校时曾到民间去搜集整理过快要流失的‘长安古乐’乐谱。后来就专攻古乐历典,全不顾身后事。毕业后方知母亲早已病入膏肓。不久她的母亲便去世了。而她虽学识渊博,很有创作才华。但所学不大合乎时宜,她又不合那些蘼蘼俗乐。便到得了我这儿,偶尔给一些人弹弹曲子,混口饭吃。虽收入还过得去,到底委屈了一肚子才华,常常心中郁闷,饮酒就醉,醉后却也能叹出好诗来。如今出了一本集子,是我帮她出的,却是反响不大。真应了那句古话,‘曲高和寡’啊!……”
正说间,却听得彩霞拔弦唱道:
望明月,忆翠娥。广寒宫中,可有佳期?自从吴刚去后,槐酒解情愁。虽在玉皇殿前舞,只可惜,天王只晓红装照,那知深宫锁春寒。寂寞无期,莺莺向谁诉?
低头思,叹往昔!廊花岸柳,少女情长,瑶琴弹弦断,博得几人欢?只是三日醉。却不知,巾帼情有万年长,有心人虽知冷暖,无情事时光流转,难尽情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