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黑松往事

第一部分·突然出现的鬼魂

寒风裹挟着冰碴子抽打在铁窗上,伊戈尔·彼得罗夫蜷缩在通铺角落,听着隔壁监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这是他来到黑松镇劳改营的第287天,乌拉尔山脉的极夜让这座沙俄时期建造的监狱永远笼罩在幽蓝的暮色里。

"彼得罗夫!索科洛夫!"铁门被警棍敲得哐当作响,"该去关水泵了。"

瓦列里·索科洛夫从被窝里钻出来,后颈的刺青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青光。这个前黑手党打手总喜欢在熄灯后讲述西伯利亚的鬼故事,此刻却罕见地沉默着套上棉靴。伊戈尔摸到藏在袜筒里的东正教铜十字架,金属贴着小腿传来刺痛——这是母亲在他入狱前塞进来的。

通往污水池的铁门生了厚厚一层红锈,钥匙转动时发出垂死老人般的呻吟。零下四十度的寒气瞬间穿透棉衣,伊戈尔的手电光柱扫过结冰的池面,在混凝土堤岸投下扭曲的阴影。水泵轰鸣声戛然而止的刹那,某种金属拖拽的声响从西北角传来。

"你听见了吗?"瓦列里的呼吸在防寒面罩上凝成白霜。

光斑掠过冰面,照出一个佝偻的人影。褪色的黄呢子制服沾满煤灰,生锈的脚镣在冰面上刮出火星,最诡异的是那张脸——像融化的蜡像般模糊不清,眼眶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伊戈尔感觉十字架突然变得滚烫,瓦列里已经踉跄着后退,靴底在冰面打滑。

鬼魂抬起缠着铁链的手,指向他们身后。伊戈尔猛然回头,只见医务室的安德烈耶维奇医生正站在二楼窗前,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食指竖在唇间。

瓦列里突然发出非人般的尖叫。伊戈尔拽着他夺路而逃时,瞥见污水池的冰面下泛起血色涟漪,无数苍白的手掌正在拍打冰层。

"体温39.8度。"安德烈耶维奇的听诊器滑过伊戈尔汗湿的胸膛,"你们看见连科夫少尉了?"

老医生从药柜深处取出个落灰的相框。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自己与一个军官站在新建的医务室前,背景里的劳改营轮廓让伊戈尔后颈发凉——八栋监舍呈环形排列,中央的污水池分明是太极图的阴眼。

"1962年大雪夜,连科夫给三号监区送药。"医生往针管里推着透明液体,"监控显示他在空监室前自言自语了五分钟,第二天就在污水池里打捞起他的配枪——枪膛里还剩五发子弹,而他的太阳穴上有六个弹孔。"

伊戈尔在药物作用下昏睡前的最后印象,是窗外飘落的雪片突然变成灰烬,某个穿黄呢子制服的身影正站在操场旗杆下,铁链在风中奏出安魂曲的旋律。

三天后的午夜,女人的哀嚎撕裂寂静。伊戈尔扑到铁窗前,看见巡警戈尔斯基和伊万诺夫在手电光晕中背靠背旋转,警棍胡乱挥向虚空。那哭声忽而在通风管道共鸣,忽而在排水沟回响,最后汇聚成冰锥刺入每个囚犯的太阳穴。

"不是女囚,"戈尔斯基次日在锅炉房抽烟时手指发抖,"是这座监狱在哭。"

出狱前夜,伊戈尔在洗衣房发现本蒙尘的值班日志。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1984年11月24日,女医师娜塔莎在三号监区遭虐杀,尸体至今未寻获。他想起老医生桌上那个相框,合影里年轻医生的白大褂下,隐约露出绣着娜塔莎名字的绢帕。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乌拉尔山脉的晨雾,伊戈尔背着行囊走过结冰的操场。岗哨上的新兵正在张贴通缉令,照片上的瓦列里·索科洛夫双眼血红,后颈刺青的位置赫然是串数字——。

污水池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伊戈尔不敢回头,但余光瞥见池面浮起无数苍白的脸孔,最清晰的那张正在融化,嘴角却缓缓扬起——那是安德烈耶维奇医生的微笑。

第二部分·穿黄呢子制服的幽魂

煤油灯的焰心突然蹿起幽绿色火苗,安德烈耶维奇医生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双头鹰的形状。伊戈尔试图挪动发烫的四肢,却发现输液管里流动的竟是混着冰碴的黑血。医生胸前的倒十字架随着呼吸起伏,每条凹槽里都嵌着细小的铅质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