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梅英在厨房里热炒了几道蔬菜,荤菜一直在大铁锅里热着,一会儿就在堂屋里摆好了晚饭,过来喊他们过去吃晚饭,还好阻止了一场更长久的哭泣。
奶奶说:“快去吃饭吧,别饿着肚子了。”
相颜进厨房洗手,婆婆悄悄与她说:“你奶奶一天起码要念几十回,就说要见你,别人谁也不要,念叨着我都要死了,孙媳妇怎么还不回来呢?”
相颜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这让她怎么回话呢?
饭桌上,相颜关心的问道:“爸爸回去照看生意了吗?”
婆婆说道:“是啊,前天回来待了半天,然后又匆匆忙忙的坐高铁回去了。”
婆婆又问她,“颜颜啊,你爸妈还好吧?”
“他们都挺好的。”相颜勉强挤出了点笑容。
“这么些年了,真的是……”
叶礼融看了一眼母亲,这个话题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们家人都是面色沉重,就像亏欠了她很多,奶奶则常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说什么门当户对这样旧社会的话,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好就是千金难换。
以前相颜很赞同奶奶的话,现在却觉得,人世间的规律很难被某一两个人打破。
晚饭后,叶礼融先是提着她的行李箱上了二楼,相颜给奶奶喂了点粥,久别重逢后,爷孙俩又唠了好一会儿,直到九点钟时,奶奶催促她上楼睡觉。
晚上,他们自然要睡一个房间的。
相颜回到他们的卧室时,还是以前的模样,他一个人靠在阳台的竹椅子上看星星,空灵的夜,以及夜空下寂静的人。
乡间夜晚的灯光凄凄淡淡的,耳边听到了遥远的飞机声响,好像一个宇宙中荒芜的角落,这个季节只有老人家在家待着,既舍不得用电,且晚上很早就睡下了。
他从小的书桌已经变成了她的梳妆台,桌子上有一块厚厚的透明玻璃,玻璃下存放着家里人的照片,有奶奶年轻时梳着两根麻花辫的照片,还有他小时候戴着红领巾的黑白照片,头发短短的,眼神很正义感。
他家里人都很爱干净,干净的连灰尘都不存在,桌上只摆了一面镜子,镜子擦得很亮。
床头柜上摆了几支新折的栀子花,每次在不同的季节回来,都会有当季的鲜花,因为她曾经说过喜欢花香,睡觉时比较好入眠,长辈们就都记住了,摆了风扇,风扇的位置不会对着头吹,因为夜里会着凉。
床尾摆了一对粉色凉拖鞋,相颜换上了,然后拿了毛巾和睡裙,去浴室洗了个澡,吹完头发之后,整个人变得清香无比,躺倒在床上,床铺很软,人就塌了进去,这比她那昂贵的床垫还要舒服些,新棉花弹的被子,被单上散发出舒心的香味,因为新晒过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用心,所以他很会爱人,因为他从小有被家里人好好爱护着。
他今晚大约是不困了,还是躺在阳台的竹椅上,已经十点多,他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每当他难过的时候,都会这样看着天空。
相颜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以前她会陪他一起看星星,两人十指相扣,靠在一起,聊一些他小时候的见闻。
她很想走过去陪他,但是她克制住了,将来一定会有人陪在他身边的,一想到这个事就愤怒,一点也不想同情他了。
相颜气的关灭了灯,察觉到房间的灯暗了,叶礼融回过头来,看了一下。
乡间的夜是如此寂静,听着他踏着地板走进来了,黑漆漆的,他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去洗澡了。
男人洗澡就是走一个过场,不到十分钟,他就拉开了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黑暗里,他又走进屋里,就把房门锁上了,又把灯打开,然后说轻声细语的说道:“我拿一下被子。”
相颜拿薄被子蒙住头,还是不想与他有目光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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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礼融从大衣橱里搬出一床厚被子,他自己铺在木地板上,相颜从床上丢给他一个枕头,然后背对着他。
“地板很硬,山里晚上又冷。”他可怜兮兮地说。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睡在地上吗?”以前他说过,夏天热的时候,那时候没有空调,就铺一床凉席睡在地板上,可以消暑。
“我现在年纪大了,睡不了。”
相颜又起身从大衣橱里找出一床被子丢到了他面前,反正他家就是被子多,然后她又背过身睡。
他两三下就简单铺好了,很快关上了灯。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
黑暗里,叶礼融带着歉意说:“我没有跟家里人说我们的事,抱歉。”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犹豫之间,又接到了奶奶病了的消息,家里已经一团糟,他不想再雪上加霜。
“没关系,我能理解。”她心想,我也没说。
当初他们俩简直无异于大闹天宫,搅得天翻地覆才结成了婚,如今提离婚的话,对家里人的冲击甚至高于结婚的时候,所以她根本不敢提。
“你什么时候告诉家里?”她问。
“不……知道。”他突然之间结巴了,正面躺着看屋顶,不敢看她。
她沉默了,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家里。
“你……”他半天没有问出口。
“想问什么?”
叶礼融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相颜感觉气血还在头上,怎么都不困,翻了个身,旧床的床板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此时他又身处一室,多么暧昧的感觉。
相颜拿被角遮住嘴唇,一动也不敢动了,耳朵一瞬间都滚烫了,脑子里又想入非非了起来。
回想起新婚那年的大年初一,他一早就喊她起床,相颜习惯了睡懒觉,而且是冬天,被窝里暖和和的,她哼唧半天不肯起。
叶礼融凑在她的耳朵里说:“小懒猪还不起床呀,一会儿全村的人都来围观你睡懒觉啦?”
“那你让他们过来吧,我才不怕呢。”相颜以为他在吓唬她,完全不当回事儿。
“我可没有骗你,楼下已经来了好几个姨奶奶了,我拦了半天,说你已经在穿衣服了,她们才没有跟着上来。”
相颜吓得睁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撅着红红的小嘴说:“你骗人!”
“我何时这么催你起床啦?”叶礼融将她的毛衣拿了过来,“已经焐热乎了,我来帮你穿衣服。”
“不要,困。”
“那待会儿就有一堆人要进这个屋里,床边会围满了人,然后就坐在你的床边,与你唠个不停不休,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要进屋里看你,小孩子满屋子跑,到时候你想起床都起不来啦!”他说得绘声绘色的,看来他深有体会。
“啊!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啊?”相颜苦恼极了。
“习俗就是这般爱热闹的,他们就是热情了一点,然后,他们还会宣扬说,老叶家娶的儿媳妇可真漂亮啊,像天仙下凡一样,就是有点懒呢,在床上躺了一天都不起来。”叶礼融还模仿那些老太太们的语调,学得可像了。
“唔!我才不懒呢,我只是觉得很困嘛。”她用白白嫩嫩的小手蒙住了脸。
然后,他就靠过来,抱紧她,“都怪我,昨晚应该让你早点睡的。”
她脸红了。
两人新婚燕尔,又温存了一会儿,然后她穿戴整齐的会见父老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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