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不与他计较,又对朱尧娥与朱尧媖两位公主道:“你们的事,明日再和你们计较,且下去吧。”
两位公主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和两腿的麻木,朝母后敛裾一礼,双双告退而去。
李太后于是转身回大殿,朱翊钧闷不吭声地跟着进来。
进得大殿,郭朴再一次站起身来,见过太后和皇上。
朱翊钧虽然一肚子憋屈,但对郭朴还是尊重的,只不过他此刻是“戴罪之身”,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是点头道:“元辅不必多礼。”
李太后则客气地道:“元辅请坐。”
李太后自己坐下,却没说给皇帝准备坐处,朱翊钧只好老老实实杵在大殿中间,与寻常人家被父母教训的孩子待遇上没什么两样。
陈太后见场面有些尴尬,正打算先开口,用温和的语言给接下来的谈话定一个基调,却不料李太后忽然沉痛地朝郭朴问道:“元辅,你是三朝辅弼,于国家大事之上的见解远胜于我们妇道人家,您来说说,如今皇帝失德,还适合君临天下么?”
这话委实石破天惊!
不惟郭朴大吃一惊,朱翊钧和陈太后一时都听得懵了。
但这种时候还是郭朴反应得快,但他并没有失态,也没有吓得磕头,而是站起身来,恭敬地自己摘下官帽,双手捧着,躬身道:“太后此说,是责老臣辅教无功,辅弼无能,老臣宁不愧煞?老臣有负先帝重托,无颜忝居相位,请乞骸骨,致仕归乡。”
朱翊钧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惊得亡魂大冒,知道这时候不是讲面子的时候,“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道:“母后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
又转向陈太后,磕头道:“母后救救儿臣!”
陈太后想着皇帝这些年,虽然年幼,但每天不管刮风下雨都会规规矩矩来慈庆宫请安,对自己的恭敬也不比对亲生母亲差,这孩子总还是孝顺的,顿时心中不忍,安慰道:“钧儿莫怕,你年纪还小,有时候难免会欠些思量,偶尔做错一点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今后好好改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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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却不理朱翊钧,只是对郭朴安抚道:“元辅言重了,哀家不是在怪你,你快把帽子先戴上。”
谁知道郭朴这次铁了心,也是语气沉痛,道:“太后明鉴,老臣以为皇上此次虽是有错,却不算失德,《中庸》有言: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兄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皇上知高务实交游广阔,于是将遴选驸马之事交于其手,此为智;皇上念及兄妹之情,为公主终身之幸福而奔走,此为仁也;皇上明知此事有违祖制,依旧行此善意之举,此为勇也。如此三达德兼备,老臣不知太后何以言皇上失德?倘若此举失德,定是臣教导无方,唯有求退一道而已,望太后三思。”
朱翊钧心中大定,一时对郭朴的“仗义执言”感激涕零。
陈太后听了,也是暗暗点头,心道:这郭先生倒也是个有担当的。
惟独李太后敏感的发现了一个重要疑点,皱眉道:“元辅说他此举是因为兄妹之情,为公主的终身之幸福奔走,此话从何说起,元辅又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