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高务实原本最有可能走的一条升官路线被断了:先翰林史官,进日讲官,混资历升级,中途可能去国子监干一任祭酒,再回翰林院进侍读学士并掌院事,然后进某部侍郎(最有可能是礼部和吏部),接下来要么以侍郎直接入阁,要么再混两年以尚书入阁。
这条路是大明翰林们最清贵的入阁路线,尤其是状元们最常见的路线,譬如嘉靖二十六年的状元李春芳,就是走这条线路入阁的。
简单的说,这条路线既轻松惬意,又清贵无比,最是被世人所羡慕。
但现在这条线路被断了,改成另外一条,也就是外官路线,这条路线非要细说的话太复杂,但如果简练一点说,那也无非就是在地方上做出各种成绩,然后调回京师任侍郎,再尚书,再入阁……
跟第一条路线相比,这一条路线既辛苦,又危险,任何一步走错,都可能在半途就沉沙折戟,甚至走到凯旋回京的那一步都未必保险——凌云翼今年不就栽在那一步了?
另外还有一个麻烦,就是自己这次南下实在太远,都特么跑到广西去了,这可不比回新郑老家,顶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去了广西之后,京城这边自己的主要产业都会处于一个没有主心骨的状态,还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朱翊钧显然不会知道高务实脑子里会想这么多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在王国光把另一位御史带走之后,高务实好像有些走神。
这让朱翊钧有些尴尬,他以为高务实是对“降调外任”毫无心理准备,所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而这件事,根子却出在他这个皇帝身上,高务实不过是代他受过。
“务实,这次委屈你了。”此刻乾清宫西暖阁里没有外人,只有朱翊钧、陈矩和高务实三人,陈矩是他的心腹,有什么话也不必瞒他,所以朱翊钧直接走下了御座,来到高务实身边。
高务实知道其实这个时候,朱翊钧才是心情最郁闷的人,所以反过来半开玩笑地安慰他道:“皇上不必为臣担心,臣听说巡按御史现在到了地方可是威武得很,臣前次做钦差还是十年前的事了,这次有机会再体验一下钦差威风,其实高兴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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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也就他这个和皇帝有过十年伴读生涯的同窗敢说了……
果然,朱翊钧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摇了摇头,又正色道:“务实,巡按御史权威虽大,可是责任也大,你千万不要轻忽了。而且现在广西乱得很,虽然殷正茂和凌云翼一前一后打出两次大捷,前不久刘尧诲也来了个大捷,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僮傜之乱就像按进水里的葫芦藤,刚按下这个葫芦,又浮起来那个葫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臣到了广西之后,会仔细查证一下,看看这个问题的根源在哪,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想法子根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这是你的一贯思路。”朱翊钧一边说着,一边却摇头:“我看此前殷正茂也好、凌云翼也罢,不说人品官声如何,至少都不是庸才,他们之所以没有去行‘根治’之法,我看肯定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你到了广西之后,不管是不是发现了你所说的根源,都不要轻易动手,先上疏让我知道,否则就算我同意你做,也不知道怎么配合你,明白吗?”
这话说得可真是十足诚恳了,高务实收了嬉笑,面色肃然的行礼谢恩。
朱翊钧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我是昨天才知道内阁和都察院对你的安排的,说起来我现在也很矛盾,既希望你这一去能早些回来,又担心一年的时间根本不够厘清广西乱源,唉……你这趟差事不好办啊。要是实在不行,你就跟着刘尧诲他们分润一些军功好了,等尧娥、尧媖的婚事弄完,我到时候就找个理由调你回京。”
说到三公主和四公主的婚事,朱翊钧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