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南银入京这件事,沉某倒是略有耳闻。不过,元辅的猜测似乎搞错了方向。”沉一贯微笑着冲王家屏歉然说道。
王家屏微微挑眉,道:“是么?那倒要请教蛟门兄,江南各家将这么一大笔银子忽然调入京师,究竟所为何事?”
“请问元辅,大概两个月之前,朝廷正在商议什么大事?啊,或者应该说,在争议什么大事?”
沉一贯说是说“请问元辅”,但他显然并没有真打算等王家屏亲自解答,所以自问自答,继续道:“彼时日新公向朝廷表明朝鲜意欲内附,并且同时还表明他个人是赞同此事的。”
王家屏没料到他会扯到这上头来,皱眉问道:“那便如何?”
“那便如何?哈哈,那便让很多人开始猜测,朝廷最终会不会同意日新公的看法呀!”沉一贯笑道:“若是朝廷不允,那自是一切照旧,倒也没什么好说了。不过元辅不妨想想,一旦朝廷答应下来,则对于富商大贾之家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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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屏是个山西人,按理说这个年代的山西人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可惜这话偏偏不适用于王家屏——他是个传统程朱理学的拥趸,对于做生意没什么兴趣,思维方式也显然不是商业化的。
于是,他根本没理解沉一贯的暗示——尽管对于高务实、沉一贯这样的人来说,这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明示了。
眼看着王家屏沉吟不语,沉一贯也有些无语。好在高务实此时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微笑着开口为王元辅解释了一下:“元辅清贵一生,哪里会在意这般商贾之心……元辅,蛟门公想必是说,那些人一旦认为朝廷会同意朝鲜内附,那么他们便突然多了朝鲜一地可以作为新的市场,将自家各种各样的生意做到朝鲜去。”
“哦,把生意做到朝鲜……”王家屏点了点头,但又茫然问道:“可是,这与他们把银子转来京师又有什么关系?”
这下莫说是沉一贯了,就连高务实都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说王家屏是真的一点也不会从商人的角度来看问题。
在大明这样的国家,什么样的商人才能做大做强?这个答桉其实很简单,看看高务实就知道——官商一体。
当然,高务实的身份有点特殊,他家本是官宦世家,家学渊源就是实学,讲究的是为天下做实事、出实效所以他早年说要自己创业带动经济发展的时候,虽然大多数人没当回事,但其实就算真有人当回事也没用。
只要你抨击他,实学派的人就肯定会跳出来和你辩经,但辩经这件事在大明根本不会有最终定论——笑话,那么容易定论的话,王学是如何将程朱理学搞得在嘉隆万时代差点退出历史舞台的?
那么容易定论的话,像李贽那种人是如何没被朝廷抄家灭族,没被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反而能活到七十几岁高龄才寿终正寝的?
哦,对了,李贽是嘉靖六年生人,历史上死于万历三十年,也就是公元1602年——换句话说,他老人家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着呢。
所以说,高务实搞官商一体有他的独特优势,人家那叫实践出真知。
不过,官商一体虽然需要有点“前置技能”,但官商勾结这活儿可就没那么讲究了,不仅有明一朝,事实上在整个中国历史中都大行其道。
甚至可以说,官商勾结本来就是中国古代那样的统一大王朝、大政府特色下商人想要获得巨大成功所必须的手段。
众所周知,即便没有高务实,大明朝廷也仍坚持“重农抑商”国策,但事实上明朝的商品经济发展得还是挺好,甚至于后世的历史书上总是说,明朝中后期在江南一带几度出现了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
然而“资本主义萌芽”想要出现,前提就一定是商人阶层在政治上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也就是说在中后期的明朝,官商勾结早已十分普遍。
其实,何止是官商勾结?在明中后期,商人已经摆脱了以往的“贱籍”,获得了“应试从政”的权力,这是明前中期根本未曾有过的。
甚至在某种程度下,商人的崛起影响到了明中后期的人文思想,让一干学子不再从儒,而是为了丰厚的利益前去经商,更进一步促成了全民皆商居民的成型,导致如晋商、徽商等地方商团的大规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