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和白一平对击一掌,两人均觉对方内力都是惊人。尤以袁承天为上,因为身有林正眠祖师的几十内功心法,加之他日夜勤习“乾坤一指”是以体内功力浑厚,非白一平可比。他缓缓起身。白一平却跌坐在地一时之间不能起立,他看着袁承天一步步向他走来,心想:这小子要行暗算,看来贫道今日在劫难脱了。袁承天此时只要手起掌落,便可结果了白一平的性命;可是这殊非光明正大,又岂是丈夫之所为。袁承天走到白一平身边,捡起一本秘笈。这秘笈不问可知便是《万法归宗》。白一平瞪大眼晴,嗄声道:“你要干么?小子?”
袁承天看了一眼,双掌一错,将这害人的秘笈研为粉未,手掌一开,碎纸屑纷纷落地。从此世间再无《万法归宗》的秘笈了。白一平心痛的无以复加,可是眼见秘笈被这小子毁了,心下犹有不甘,大吼一声道:“浑小子,你敢毁了贫道的秘笈?”袁承天道:“不毁了它,难道留着他为害人间?”白一平一时语塞,气得说不上话来,只有翻白眼的份。
袁承天将地上的女子负在背后,跃身出了山洞。山洞中只剩下白一平长嘘短叹,暗自懊悔,心中只想:纵使没有秘笈,贫道一样有迹可寻,修练神功,总有成功一日。他抱定必成的决心,心中的懊恼自然又少了几分。
袁承天出了山洞,和风吹来,心中说不出的畅快,这多天的愁绪一吹而散,终于可以一舒胸中块磊。他一路大步前行,树木山林嗖嗖后退。那女子依伏在他肩臂,两个人呼息之间可以相闻。袁承天心无所鹜,倒是这女子见这少年英俊非凡,一颗芳心乱跳。月光星微下只见他眉眼如画,脸上神情坚毅,有种说不上来的好感。她好像这一生都与他同行,可是的事总是事与愿违,我们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只有努力前行。
前面不远便可见人家大屋。袁承天停下脚步,将这女子放下,为她推宫过血,已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嘘嘘。那女子见状心有不忍,便用衣袖去揾袁承天额头的汗水。袁承天不由自主向边躲闪。这女子见状嗤嗤笑道:“你干么躲我,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袁承天被这女子一番抢白,脸上阵红阵白,说不出的尴尬。这女子话一出话便知不对,可是话已出口已无回旋余地,只有低头不再言语。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过了盏茶功夫,袁承天抬头见时候不早,便与这女子告别。
这女子见他要走,心下不忍,幽幽说道:“你要走了,也不问问人家叫什么名字,也许以后咱们还有见面之时。”袁承天不好意思搔头,说道:“姑娘,在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女子道:“小女子郑萧萧。”袁承天道:“郑姑娘天时不早,咱们就此别过。”郑萧萧反而有些依依不舍,说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还没有告诉小女子呢?”袁承天一拍额头道:“我一时忘了,我叫袁承天。”他话音刚落,人便已走出丈外。郑萧萧目送远去的袁承天,喃喃自语道:“不知将可不可以再见到袁大哥。”原来这女孩子一见袁承天便倾心于他,一时难以忘怀,世间尽有一见钟情的事。
袁承天一路前行,心中感慨万千,正不知将来该如何救师父脱困,一时彷徨无计,百无聊赖,回到客栈倒头便睡。
又过二日,街上又是一番新气象。袁承天听人说今日清心格格便要与多隆阿将军的儿子海查布完婚。那么嘉庆皇帝主持婚礼,与时亲临。想到此处,袁承天心中一痛,眼前又现他与清心格格在伊犁对敌苏和泰和红智上人的情形,那时节面临生死毫无畏惧,生死以之。清心格格也曾求他放下心中所恨,两个牧马塞外,管它什么家国兴亡,只要两个人相濡以沬,天荒地老!可是他放不下家国兴亡与民族大义,他更不忍看反清复明的人士死亡枕藉,更不会忍看师门身陷囹圄,而自己却置身事外,那样也不是他袁承天了。他虽不敢自承自己忠义千秋,侠肝义胆,更比不了岳武穆、文少保、袁督师他们;可是他是袁门后人,怎么可以置家国兴亡于不顾,与清心格格远走中土,这诚然不是他?因为在他心目中故国明月依旧不会逝去,也许前路尽是荆蒺和??,可是我辈还要努力前行,决不可以懈怠,否则恢复汉人天下真的无望了?
多隆阿将军府门前更是锣鼓喧天,爆竹齐鸣,人山人海。袁承天正思量如何进入府邸,因为他不进去心有不甘,要一看究竟方才放心。他正蹰躇满志,不知进退之时。忽然一只温柔如荑的小手握住袁承天的右手道:“袁大哥,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还以为咱们以后永不见面呢?”
袁承天转头见是昨夜自己救下的女子郑萧萧。郑萧萧见袁承天怔怔的样子,左手顺势挽住袁承天的手臂,说道:“袁大哥,你发什么呆?我是奉了家师之命前来将军观礼。”袁承天道:“那么,在下便随姑娘进去。”郑萧萧心下以为这袁大哥少年心性好热闹,想要一睹格格出嫁将军府的排场;她那知袁承天心系清心格格,如果再不见面,他会后悔一辈子的。清心格格现下情形又如何呢?他就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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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贺客如云,朝中王公贵族皆来,因为多隆阿将军手握重权,拥兵自众,就连当今嘉庆皇帝都礼让三分,敬畏有加,再者清心格格那可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的唯一掌上明珠,又兼是皇叔;自然嘉庆皇帝是为其皇帝哥哥,你说这不是轰动京城的大事么?这次联姻,和硕亲王舒尔哈齐有了海查布这个所谓乘龙快婿,那么权势便可以更加巩固,对付异已那么便有恃无恐,得心应手了;只是他为了一己之私,忘却了女儿清心格格的感受,不管女儿幸福,只为一己之私天下父母多有。
多隆阿行伍出身,一生戎马倥偬,练就了一身不怒自威的气概,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是以便有些傲然,觉得这当今满清天下他是第一功臣,余人无出其右,是以言辞间对上司和同僚多是倨傲,是以嘉庆皇帝对其多是不喜,可是一时又拿他没办法,只有隐忍,一待时机到来再行处置。这次皇叔下嫁清心格格并未阻拦,因为他自有自己的打算,制敌机先后徐图之,方为万全之策,否则操之过急,全盘皆输;是以嘉庆皇帝不动声色,任由其行事,不加干预。这也是他做皇帝沉稳过人之处,换作别的皇帝早拔剑相向,誓杀此獠,那样也许快意恩仇,可是反而会坏了大事,只有谋略过人之处的皇帝行事才会按部就班,不急不躁,看似懦弱无为,实则上上策。
大厅中只见多隆阿意气风发招待众人,尤以嘉庆皇帝为尊。他旁边是多铎王爷,还有便是终南剑派掌门人白一平,只见他气色稍差,可见自与袁承天交手后内力恢复迟缓,武功也未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袁承天见状,便刻意转头找个不为人注意角落坐下,郑萧萧心下奇怪,但也不好意思多问,也随他坐在那。
新郎海查布喜气洋洋,更加意气风发,仿佛自己将来可以君临天下,旁人全不放在眼中,傲气十足;而清心格格挽髻成单,头上是红盖头,脚下是花鞋,花鞋下是木屐,因为满州人不似中土汉人缠脚,所以女子走起落来摇曳风姿,动人心魄。自满州人入关,得有天下,男子剔发易服,而女子未有更变,所以汉人女子服饰妆容得以保存。孔子日: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在古代中原汉人与蛮夷不但风俗不同,更兼穿衣更是不同,汉人衣着实行右衽,既左衣襟压住右衣襟,而北方游弋蛮夷正好相反。是以自崇祯皇帝身死国灭,天下有志汉人笃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信念而奋起抗击敌人,(其实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并非顾炎武先生所说,乃梁任公梁启超所言,话在《痛定罪言》云:斯乃真顾亭林所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也!其实顾炎武从未说过此话,只在《日知录.正始》中说过类似的话: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而矣的话。更兼这位顾炎武君学通天人,是为明末清初一代大儒,文坛之领袖,在他的认知里认为: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日: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明亡清兴之际,世人遭遇世所罕有,最为惨烈,人人相食,皆为常态,清人屈大均做《菜人哀》,便为实证,历朝历代此际最为惨烈,莫过如是!
海查布携清心格格敬过礼宾,便让清心格格回新房。他留下来招待众人。嘉庆皇帝意气风发,一时兴奋有些忘形,大呼拿酒来。他全然忘了自己是皇帝身份。余众只有放下手中筷箸,皇帝不动筷,任谁也不敢僭越行事。嘉庆皇帝少年心性,胸有豪气,当初在杭州西湖边望春楼与复明社帮主丘方绝痛饮三百杯,一绝雌雄。他行事向来一己为之,不为己甚,在他眼中众生平等,没有什么皇室贵贱之分,只可惜在旁人眼中可不这样看。
嘉庆皇帝饮到酣处,抚桌长吟道:“看楚天长河,苍茫人间。英雄有泪,何人揾去。笑我平生,一无是处。心醉三千杯,江山如画里,谁人伴我游,行到天涯处,问苍茫大地谁是英雄?”这时多铎王爷走来笑道:“苍茫大地,英雄非今上莫属!”嘉庆皇帝斜睨他一眼,不以为是,言道:“朕自承大位以来,观人多矣,称得上大英雄大豪杰非他莫属!”众人纳罕,不知皇帝所云这位大英雄是谁?是以面面相视,不知所云?其实和硕亲王舒尔恰齐已猜皇帝所说的大英雄不外乎袁承天,余人不堪拥有!嘉庆皇帝不说这位大英雄是谁,谁也不敢去问,只有舒尔哈齐捻须微笑,心想:我与皇上英雄所见略同。要是这厅中王公贵族得知皇帝口中的大英雄是个少年人,那么不人人瞠目结舌才怪。
厅中众人已筹觥筹交错,言谈宴宴,耳酣酒热之际,只见一位中年人其貌不扬,走入厅中,似是王府中的戈什哈,只是素服而入,不带腰刀,因为今日是清心格格大婚之日,府中警戒森严,只因有皇上本人亲临,是以安全不可出意外,否则谁也担当不起。只见这人目光怪异,自入大厅以来,便目不转睛看着嘉庆皇帝一举一动,旁人只因酒入肚中便眼神迷离,精神便有所疏怠;可是袁承天却看出此人行为有异,面目张皇,决非善类,是以放下酒杯,侧身来到他身周。郑萧萧见袁承天如此行动,也不加阻拦,因为她知道这位袁大哥这样做必有原因,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所以并不出声,只看袁大哥下一步如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