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引疾此时走来,护佑这四阿哥身侧,以防袁承天暴起攻击。多福安低声道:“安侍卫你看是傅掌门胜算多些,还是这袁承天多些?”安引疾道:“四阿哥,以属下之见,似乎这袁承天犹有胜算,——因为这傅传书心术不正,为人行事不堪大用,只能利用,不能负于他重大职责,否则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之辈。”多福安见他说的中肯,并不因这傅传书归顺摄政王而言语偏颇,心中深以为是,因为他老早看出这傅传书非是池中之物,只待来日,时来运转,便自飞腾之举;所以他也时常劝告阿玛要处处提防于这傅传书,不可委以重任;而多铎则一笑置之,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否则难成大事,凡世间成大事者,则应不拘小节,心有天地,手握乾坤,气吞山河之志,否则难以成功?多福安见阿玛既然如此说话,自然心有城府,自己再行多说也是无益,便不再进言,心想:阿玛眼界之见识可比自己见的多,所以他不会任由这傅传书胡来,如果他敢有非分之想,阿玛有一万种法子治他,所以自己这想法未免是多余的,再者阿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区区一傅传书又何足道哉!想到此处也便心平气静了,再看场中争斗,已是发生变化,只见傅传书竟将那北宋年间杨继业之杨家将法舞得风雨不透,水泼难进,而且且攻且守,两不耽误,可说是得心应手,只看得在场清兵连连咂舌,先前不知道杨家枪法之无敌,今日得睹仿佛见到那杨继业其人之枪法,让人惊诧这枪法出神入化,世人所不能也!
多福安看到情动处,不觉喝彩起来;先前虽人人见其精彩绝伦,但碍于四阿哥不说话,谁也不敢称赞,现在这四阿哥起了头,余众纷纷附和。傅传书心中甚是自得,心想:看来大家还是认可我这昆仑掌门人的武功。
袁承天见师兄傅传书将这世不相传的杨家枪法舞得风雨不透,咄咄逼人,心中非但不恼恨,反而生出敬佩的心思——师父先前苦心孤诣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只是他未将这心思用在正途,反而一门思要什么功名利禄,以至走入魔道,心为拘使,不走正途,虽然他武功有成,此时已是一派掌门,只是……袁承天心中只有叹息,昔日情交莫逆的师兄弟,今日仇雠相见,师父有知不知作何想?
枪来,如风而至,带着砭人肌腹的寒冷。袁承天刀走平和,只要师兄不再步步紧迫,知难而退,而自己又不能要他十分难堪,否则他以后如何领袖昆仑一派,——所以自己也不能过为己甚。可是傅传书未必领他这情,手中攥枪,枪出如龙,招招点刺其要害,已然忘却了同门十载之情谊,只是一门心思要杀人。袁承天只有全力以赴,否则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的境地。
傅传书见一时不能取胜,心中烦恼,手中长枪便自一变,忽然枪头幻化成十数个枪头,让人分不清虚实,不知那真那假。袁承天手中雁翎刀走中宫,向着其中一个枪头奋力砍去。不料却是虚空,不是真实的,即是虚势,所以袁承天心下一惊,心想:事情要糟。果不出所料,傅传书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噗地一枪刺中袁承天肩头,长枪一挑,将小师弟真挑飞出去。
场中众人谁也未料到倏忽万变,祸起旋踵之间。袁承天以身犯险,本来在众人眼中不会便败下来,不想事情就是变化如此之快,不以人的意志为改变。傅传书见自己得手,跃身而前,手中长枪倏出,恶狠狠刺向倒地的袁承天,心想:袁师弟休怪师兄手下无情,这一切全怪你夺我所爱,坏我好事,你不得不死,否则我寝食难安!
多福安傅传书要杀人,本来要喝止,可是后来一想:自己何苦自寻苦恼?这是他们师兄间之仇隙,自己如果不让他杀,将来或有一日留虎为患,反而留下遗恨,自己可不能做这害人不利己的事;所以他张张口又自将那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他身旁的安引疾见四阿哥本欲喝止,不知为何又未喝止,心中不由一动:这袁少侠为人侠义为怀,不想今日便要命殒此间,心中不免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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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传书一枪刺去,本拟取了袁师弟之性命,可说是手到擒来之事。长枪将刺未刺之时,忽地一道罡气射来——正是那“乾坤一指”中“又见玄黄”,正中他大拇指处的阳溪穴。傅传书怎么也未料到这袁师弟竟会这已失传很久的昆仑派绝学“乾坤一指”,是他所未想到的。他手腕先是一麻接着便是巨痛,手中红缨长枪自是把持不住,落在地上。袁了天虽肩臂流血,然而都无大碍,翻身而起,手中犹有雁翎刀,只要往前一送这傅传书便立毙当场。只是他不能够,纵使师兄千万过错,他都可以原宥,如果他当真杀了傅传书,那么他将碧儿置于何地?所以大师兄屡次对自己谋害,自己不念旧恶,只为了师父和师姊赵碧儿两人之情面,否则……
傅传书枪抛于地上,见袁师弟手抄雁翎刀走近,心中一时万念俱灰,只一个念头:死则死矣!什么千秋大业,功名利禄全作随风而去,想起爹娘,心生悔恨,当时之事全怪自己一时入了魔道,迫死了爹娘,从此自己又归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周遭之人尽生嫌隙,师兄弟们各自为政,心底里从未瞧的起他这位大师兄,人人都向往袁师弟,以为他才堪任昆仑派掌门人,
以为他才是忠义千秋,侠肝义胆的人;而自己则被他们排斥于外,暗中处处制肘于己,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更加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也有不为外人道的苦衷,只是不想对他们说起,因为那样他们会更加瞧他不起,所以他以前隐忍,后来心中积怨也多,尤其见师父对袁师弟恩情有加,师妹赵碧儿也处处卫护这位俊逸不凡的小师弟,这一切不由得让他怒火中烧,心想:岂难道我处处不如这位小师弟?这真是岂有此理,是以将这怨怼埋于心中,只待时机一到便欲发作,让他们人人都后悔——轻视他的后果有多严重!
袁承天见大师兄闭目不言,似乎待死,头脑之中不由闪现那年他和碧儿还有大师兄三人在雪山之巅滑动雪犁去追那雪地中山鸡,只是为了好玩,不想自己那时初来乍到,路径不熟,划动雪犁失了方向,一头撞翻在一株松树上,以致脸上和额头都是血流。那时大师兄不柏前面是临崖万丈,只要风吹树动,便会引起后面雪山的积雪一起雪崩——那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他
们三人恐怕都要埋葬在这雪山之上——先前便有先例,有人不顾后果,私上这大雪山上,划动雪犁,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一块积雪,引发连惯性雪崩,将其埋葬,多年之后雪渐渐融化,才现出其遗骸,——那时已然只剩白骨森森,让人心生恐怖。傅传书以长为先,因为他是大师兄,所以要为众同门师弟们表率,义无反顾闯到其近,抱起袁承天,又自喊上师妹赵碧儿一起划动雪犁,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在他们离开不久,雪山便自发生雪崩,甚是骇人,那扑天盖地,从天而降的雪块和雪花一起涌来,仿佛天地呼啸,势不可挡,摧枯拉朽之千钧之势。袁承天见大师兄神情凛然,透着无畏生死的义气,再回头看那雪崩的骇人情形,不觉心中一暖,觉得那一刻,大师兄是为英雄好汉。那时他们从来没有猜忌,都是倾心相谈,是一生中最难忘和美好的时光,而今再也回不去了,人人心中都藏着害人的伎俩,透着残酷无情,是人心不古,抑或世道变了?不得而知?
傅传书久久不见袁师弟手中雁翎刀落下,心中纳罕,微睁双眼只见袁师弟伫立当场,似有所思。他心中一动,不加思索,右手入怀,扣动一枚毒菱,心中暗想:小师弟休怪师兄无情,这都是你们迫我的,这可怨不得我了。——其实这都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全没把旁人放在眼中所至,可是又怨作旁人,可说是无可救药。袁承天怎么也未料到大师兄会如此对他——在他心目之中大师兄虽也心术不正,但是至于杀人放火的无耻勾当似乎还至于——可是他诚然低估了人性恶,有时人的私欲可以吞噬一切,遑论什么同门之谊,皆不足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