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声无哀乐(6.7k 二合一)

“你的语气怪异,”察言观色读懂此点的苍狼不禁皱眉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不答的无情葬月视线游移窥见苍越孤鸣背后的叉猡,心感愧疚的他由衷致歉:“抱歉!”

一声抱歉过后,男子意识再度陷入拉锯,头疼不止的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旋即倒地不醒,徒留驻足原地的苍狼沉思不解。

“嗯……这……”

听闻此地喧哗声外出探视的忘今焉与修儒这才姗姗来到,甫一到场的少年便惊见无情葬月倒落尘埃。

药效发挥作用了么……环顾四周的非然踏古心中自有评估……看来无情葬月果真心境失稳。

冰丹雪莲中所加入的失心散剂量并不大,效力于常人而言至多不过可能引发噩梦,但对走火入魔者则不然。

‘但——’

神色若有所思,忘今焉五指轻捏攥按杖首驻地。

‘仍须确保他无心插手……’甚至于有意推波助澜。

还珠楼

浮云遮月夜色朦胧,沉湖无言波光潋滟,偶然间风动竹叶,发出沙沙声响,似为铮然琴音唱和,是皇甫霜刃于此间抚琴自娱梳理思绪。

琴声无有断绝,听来十分优雅。

过得片刻,忽听瑶琴中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这一下变故着实令闻者讶异。

突然之间,半空中如鸣琴,如击玉,发了几声,接着悠悠扬扬,飘下一阵清亮柔和的洞箫声来。

有一人端坐一株高松之巅,手按玉箫,径自吹奏,正是云麓天观。

须知此地位处还珠楼境内,虽无楼内机关密布,但亦不乏护卫杀手,然在这月色如昼之际,这人何时爬上树巅竟是全然无旁者察觉。

时值松树顶梢在风中来回晃动,他坐在上面却是平稳无比,喉间真气不绝催发箫声款款温雅婉转,别见铁竹笑一身非凡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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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到后来那琴韵越奏越高,术者竟然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便转了上去。

几下柔和的箫音夹入琴声之中,七弦琴的韵致和平中正,夹着清幽的洞箫,更是动人,琴声箫音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

一时间,远处宁谧湖面若受气机牵引,泛动波涛潮涌,然流水轰鸣,竟掩不住悠扬和谐的琴箫之音。

一曲相见欢,聊付知音者。

听出其中深意的皇甫霜刃挽指抹弦,琴调同转柔和,他启唇唱道:

“善抚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半阙迎客辞,遥寄异乡人。

蓦得,琴韵箫声陡变,两音忽高忽低变化无方,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

琴箫之声虽说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再过片刻,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接过主调,而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闻者心头无不酸楚恻恻。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

箫声却不收歇,宛若兴之所至一般传响依然。

幽幽箫音飘荡,曲调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

旋即玉箫隐颤,发出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打在树叶上。

论乐知心,听出这一曲潇湘夜雨所藏情绪的皇甫霜刃按弦不语,睁开眼来的他目色浅露讶然。

箫音凄苦愈吹愈深,云麓天观眼皮颤动,伴随一滴清泪悄然垂落眼角,指间玉箫忽地收声。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皓皎明月当空,婆娑树影在地。

如镜水波渐渐平复。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铁竹笑翻身纵跃下树,来到皇甫霜刃身前。

“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对方心境耐人寻味,术者遂递过话题,“故哀思之情,表于金石;安乐之象,形于管弦也。”

这是考较……相关文字出自嵇生的《声无哀乐论》,关键却不在疑问,而在应答部分。

“夫天地合德,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声之作,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

对此,云麓天观不假思索地答道。

“诚然,声无哀乐,但月有阴晴。”一若人有悲欢。

“哦?”

铺路偌久只为当下,皇甫霜刃隐于面具下的嘴角微勾,以待下文。

“怎样的阴晴?”

“道域动乱,修真院的惨案,一百六十六名学童,二十八名老师,皆死于心口中掌,留下了十字的掌纹。”

最不愿回顾的记忆漫溯,铁竹笑不禁撇首轻叹出声,这声叹息旋即散入风中,终至几不可闻。

“修真院血案,一百六十六名学童怎能同样受招,无一幸免?”

这是第一个疑点。

“除非在那日之前,他们就被下了迷药。”那么又是谁有这个动机与能力呢,这个范围大抵锁定在生者当中,其中犹以幸存者为甚。

皇甫霜刃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因为——

“这答案,”有波纹于虚空漾动,老练男声随之响起,“呼之欲出啊!”这恰是有心人留给荻花题叶的陷阱。

彼时的云麓天观已然来到月凝湾,闻言遂问:“那倘若花对雪的情感并不若意料当中的那么深呢?”

假作真时真亦假,既然刻意放出的眼盲为真,那不露人前的痴恋姿态又是否为假呢?

“九算——”隐身幕后的忘今焉语意自信,“会排没退路的局吗?”归根结底此举不过意在试探。

无谓真情假意与否,皆有后着以待,不过各自具体手段有异而已。

看回皇甫霜刃方面,一番对谈后目送铁竹笑远去的术者目光渐渐深邃起来,倏然道:

“绶真,你看此人如何?”

隔空聆乐意犹未尽的禹晔绶真突然为学长点名。

“需知好诗好词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好曲何尝不是如此。”绞尽心智思索话中深意的他最后仍是放弃这个打算,回归乐曲本身加以阐发,“此人独奏箫声一味凄苦,引人下泪,不免落俗失味。”

吃过好几次亏的禹晔绶真自觉皇甫霜刃肯定是在刻意引导,于是他反其道而行之,纯就乐理而谈,更甚者评头论足同时还不忘稍捧术者一句,可谓小心翼翼到了极点。

有时临书玉笔和泰玥皇锦也真好奇,究竟自家儿郎在荻花题叶身边经历了什么,以致其言谈圆滑如斯。

听完学弟所作报告的皇甫霜刃沉默片刻:“嗯……汝于乐理一道已有小成,此为吾昔年修习音律所得感悟,今日便赠予汝吧!”

术者捻指掐印传过千百文字。

禹晔绶真:“诶((((;゜Д゜)))!”

这哪里是褒扬,分明是惩罚才对吧,要知道学长写一百个字,学弟可是要写一千字的心得体会,倘若查重不过,还得原文抄写两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