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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政休养了几天,身体依旧不见好,一日复一日的头晕咳嗽中,愈发苍老憔悴。
廖绽接过侍女手中的汤药走进营帐,元政正坐在案前处理事务。廖绽将药放在他旁边道:“王爷,该喝药了。”
元政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闭了闭眼,将药一饮而尽。
廖绽道:“大夫说王爷是因心情郁结,导致气血不和,经络阻塞,才会一病不起。王爷万不可因一个杜涭城的胡言乱语而不顾自身啊。”
元政长叹一声,摇头道:“喻春,近来本王忆起很多事情。当年本王带兵北上一路过关斩将打到扪师,谢逝慕名而来,明明与本王交谈甚欢,却不肯随本王南下。当年朝廷几番征召苏穹入朝为官,苏穹却选择到峳州来,本王对他礼遇有加,他最终还是没有回来。他们都选择过本王,却都弃本王而去,到如今本王终是知道为什么了。此二人何其眼明心清,谢如斯早就看出本王并非真心北伐,苏清云也早就察觉本王有不臣之心。”
元政缓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们或许比本王自己更早看出本王脾性上的不足,优柔寡断,犹疑不决。没有流芳百世的才能,也没有遗臭万年的狠辣。”
廖绽给元政倒了杯茶,道:“王爷只是太心软了,自古改朝换代,哪有不流血的?”
元政看着清亮的茶汤,波纹化作万水千山,一杯水仿佛就是一个世界,一个他得不到的世界。他知道自己不是心软,是害怕,怕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怕被后人耻笑谩骂。可如今耻笑谩骂怕都没有了,往后世人提起大齐平西王,只有无情的揶揄嘲笑。天底下聪明人何其多,就算没有杜邑撕开他的虚伪外壳,别人就看不出吗?想到这里,元政只觉得心中无限悲苦。
廖绽决然道:“如今杜涭城已死,没有人会阻拦王爷加封九锡,我愿意替王爷继续催促朝廷,王爷安心修养,切勿多想。”
元政欣慰一笑:“怕是只有你是真心待本王。你说,这加封九锡之事还有希望吗?”
廖绽道:“我马上书信一封给苏清云,让他去办。建安王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
元政心里又萌生出一丝希望,可转念又想起杜邑死前说的话,他恍惚道:“喻春,你说本王无缘无故染疾,是不是杜涭城在诅咒本王?本王这两日总是梦到杜涭城那日说的话和那决绝仇恨的眼神。”
他慌乱地看了一眼四周:“杜涭城他会放过本王吗?”
廖绽有些担忧地看着元政,安抚道:“王爷多虑了,杜涭城是自尽身亡,王爷又没有加害于他。”
“可,可他……”元政只觉一阵眩晕,猝不及防跌倒在椅子上。
廖绽急忙道:“快传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