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举起酒杯,迟疑片刻,低声道:
“辰玉兄,五千两银子早已备好,只管放心。”
王衡笑着点头,神色不变:
“钦差是北边的人,关外的,总之不是同道中人,否则出了南京便和他搭上线了。”
“鞑虏?”张原一脸诧异。
“可能是北虏(蒙古),可能是东虏(建州),也可能是辽东汉人,所以才搭不上话。”
王衡恨恨喝下酒,双眼微红,忽然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简直有辱斯文!坏我江南文气!这武夫穷兵黩武,祸害完中原,又来祸害湖广,现在把手伸到江南,拿着份不知哪里弄来的洪武黄册,就要清查田亩,补交百万两田税,简直是土匪。真当我娄城无人耶!”
张原连忙示意王衡低声。
“辰玉兄,当心隔墙有耳。”
按照广德皇帝制定的清丈亩标准,王家要么清退嘉靖年间以来非法占据的五万亩上田,要么补交田税两百万两白银···
像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在太仓州城还有三家,分别为黄、陈、张,坊间称之为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盘根错节,联通一气。
南明覆灭前后,太上皇对原有明国官吏照单全收,东南很多府县,就像辛亥葛敏后的民国,只是把衙门口换个牌匾,前明知府换身官袍,接着上任。
当年朱常灜滥封官爵,太仓州知州以下职位,基本都被四大家族占据,连王衡这样的曾经在大齐宫廷画过画的乡贤,也被弘光朝廷招徕,一个人做了三个县的县令。
太仓州(包括各县)三百多万亩田地,几乎被四家瓜分殆尽,连太仓卫所,织造局、钞关的官田,他们也不放过。
广德皇帝这次整治的重点,便是娄城这些蛀虫。
山雨欲来风满楼,张家是四大家族中最弱小的一支,首先感来自南京的杀气。
如今江南平定,长江口被海军封锁,在太上皇的部署下,形成了关门打狗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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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贪得无厌的硕鼠,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逃,难免做困兽之斗。
王衡抬头望着中堂牌匾下悬挂的王家祖上遗像,恶狠狠道:
“那又怎样?城头变换大王旗,我自岿然不动!不是为兄夸口,在这娄城,几百年屹立不倒的,只有我们王家!便是齐军来了又如何?家父门生遍天下,现任内阁首辅八人中,有四位是我父亲门生!还不说北直隶各地府县……当年刘綎发迹,靠的也是家父推举。”
张原哪里知道王家和皇家还有这层关系,惊的张大嘴巴。
“变法变法,不管他怎么变,这天地君亲师,他变不了!除非刘家真要欺师灭祖!”
张原凑到近前,小心翼翼道:“莫非辰玉兄想·····”
王衡打住话头。
“知道就好,太仓地面,最不缺的就是打行蝲唬,找几个可靠人手,软硬兼施,还记得你本家张溥写的那篇《五人墓碑记》吗?”
张原的表弟便是当今大学士张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