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子论抱着姜念走了许久,眼看着太阳要落山,无奈下只好放弃直接回去的计划。
他寻到一户人家,打算在这里借宿一晚。
等他敲开门后那对老夫妇打量他许久,他们对视一眼后,老头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公孙世子?”
公孙子论愣了一下,面色如常,语气也依旧谦卑,但身体却自主地防备起来:“我是。”
“请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老妇人开心地对老头对视一眼,笑着解释道:“今天上午有一个夫人来寻过你,我看她脸上的担忧不假,便多注意了一下,没想到今天下午就见到了你。”
公孙子论感到惊奇,他娘怎么会出来寻他?她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怎会跑到这乡野间……
老头和善道:“你和你媳妇快进来坐坐,休整一下就赶紧回去吧。”
老妇人拍了拍老头的胳膊,嗔怪道:“你看他媳妇都晕倒了,让人家在这里留宿一晚怎么了?”
老夫求饶,小声说道:“唉,我是看他娘找他都快疯魔了,他再不早点回去就怕他娘想不开啊!”
老妇人沉默了,语重心长地对公孙子论道:“我们都是做父母的,也理解你娘的心情,我们等会帮你找个牛车送你们回去,如何?”
公孙子论点头,言辞间多了几分感激:“多谢。”
老头摆了摆手,面露欣赏,感慨道:“你跟你娘真像,都是谦卑和善之人。”
老妇人也补充道:“对啊,我们见过太多仗势欺人的混蛋了,能放下身段寻求我们这些底层百姓帮忙的人太少了。”
公孙子论临走前,塞给了这对夫妇一个装着碎银的荷包,许诺道:“大伯,大娘,你们也不容易,这些银子是我给你们的车钱。”
“还有,以后你们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凭借这荷包来蠡湖侯府寻我。”
这对夫妇为难道:“你怎么还跟我们客气呢?”
公孙子论将他们递回来的荷包推了回去,耐心劝道:“你们就收下吧,这也是我的心意,而且这世道这么艰难,你们也不容易。”
这对夫妻最后抵不过公孙子论的坚持,只好收下他的荷包。
老头看公孙子论的眼睛里多了抹赏识。他摸着胡子道:“世子,以后你与世子妃再来我们这里,你可不要再跟我们二老客气咯。”
公孙子论听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在他怀里熟睡的姜念。
那一瞬,就连他也没有意识到他心中的异样。
他微微点头,语气少了疏离,道:“嗯。”
与老头他们告别后,坐在牛车上的公孙子论看着怀里的姜念,手指轻轻地划过她娇嫩的脸,意味深长地喃喃道:“世子妃吗?”
他低垂着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姜念的眉毛,借着晚霞仔细地端详姜念的脸。
许久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后,他小声感慨道:“像她这么美好的人,怎么会成为我的妻子?”
不一会,他们遇到了姜府的车队。
不出意外,姜夫人也看到他们,让人叫停他们的牛车,径直将姜念接了过去。
公孙子论也不恼,在姜夫人面前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姜夫人见此,满腹的疑惑怎么也问不出口,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公孙子论一眼。
“子论!是你吗?”公孙子论见姜府的马车走远后,循声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满身狼狈的公孙付氏。
他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满身透露着世家的矜持和典雅的母亲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如此的狼狈。
他清晰地看得出,她的面容如枯木般憔悴,双眼黯淡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头发也如乱草般凌乱不堪。她身上那华贵的锦缎衣物,此刻也沾满了泥土,显得狼狈不堪,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如残花般昏厥过去。
他现在理解那对夫妇所说的话,或许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她永远都是一个母亲。
公孙付氏疾步趋前,来到他的近前,目光所及之处,他身上那大大小小尚未愈合的伤口,如狰狞的毒虫般,刺痛着她的双眼。
她的鼻头一阵酸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颤抖着:“子论……是娘来迟了。”
公孙子论听后,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仿佛要掐出血来。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她那摔破的手掌和脏兮兮的面庞时,他的心如被重锤狠狠地敲击,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知为什么——很是可笑——他竟然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