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平身罢,子玉说说怎么回事儿。”崇平帝见着面色谨肃,一副惶恐之色的贾珩,目中也有几分潜藏的笑意流露。
这小小少年,性情刚直,愤世嫉俗,却不知此举将会导致政潮迭起。
贾珩道:“回圣上,范仪被东城那帮青皮无赖殴残,圣上烛照万里,已知此事,臣不再赘述,现有五城兵马司小校董迁被青皮无赖围堵加害,臣素愚直,诚不知东城之人,竟已无法无天到如斯地步,臣受圣上皇恩浩荡,心头愤愤,忍见此辈横行?”
崇平帝闻言,面色默然,少顷,看向一旁仍是跪地不起的范仪,声音倒是温和几分,说道:“你就是范仪?”
“草民见过圣上。”范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抬起头来,忽地眼圈微红,顿首而拜道:“草民从贼附寇,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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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玉和朕说过,你为贼所掳,也算情有可原,说来也是……”崇平帝默然片刻,想了想,目光落在范仪跛的一脚上,终究没将“朝廷先负了你”后半句话说出口。
有些话太重,他为帝王,需得斟酌慎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贾珩见崇平帝沉默,心头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要再让这位擅弄权术的帝王多说几句拉拢人心的话,他预定的文吏,都能被天子拉走。
但显然这位圣上,刚强果断,不是一个轻易说软乎话的人。
“范仪,平身罢。”崇平帝默然了下,说道。
“谢圣上。”范仪道了一声谢,撑起拐棍儿艰难起身。
这时,贾珩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目光对视瞬间,一切皆在不言中。
方才情有可原之言,就是金口玉言,先前万死之罪,已经赦免了。
崇平帝转而看向贾珩身旁的董迁,问道:“这位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想来就是被那东城的泼皮打了?”
想必对范仪的稍稍温情,崇平帝此刻的语气多少有些公式化的冷漠。
躺在床板上的董迁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正要挣扎着起身,却听上首的崇平帝,说道:“既是有伤,不必起身见礼了。”
“谢圣上。”董迁讷讷应道。
崇平帝没有多作询问,而是将冷峻目光看向群臣,脸色就有些阴沉,说道:“东城匪盗,为祸甚烈,诸卿以为当施何策制之?”
显然崇平帝正在以一己之力,引导着谈话氛围。
彼时,一个青年出众而出,慨然说道:“微臣翰林侍读学士,陆理昧死以闻,当择朝廷重臣严查此事,并责成京营之军肃清东城匪患,此外,微臣弹劾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京兆府尹许庐,三人坐视国家应考举子被歹人殴残,五城兵马司官差被殴,尸位素餐……”
“臣河南道御史杨文轩,弹劾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该员老迈昏庸,枉为阁臣,德寡才薄,不能辅圣君左治天下。”一个青年御史手持象牙笏板,拱手道。
而后,六科给事中,纷纷弹劾。
多是弹劾裘良,许庐,贺均诚三人。
哪怕崇平帝连削带打,政潮还是爆发开来,近二三十名官员,口诛笔伐,从道德和才干攻讦着礼部尚书贺均诚、裘良、许庐三人。
有说,贺均诚邀宠献媚,老迈昏庸。
有说,裘良鹰视狼顾,飞扬跋扈,却于靖绥治安身无长策。
有说,许庐酷烈滥刑,色厉胆薄。
贾珩看着这一幕,心思急转,等下他要如何应对。
他作为发起者,现在粪坑已经炸了,关键在于控制炸粪的方向。
这边厢,崇平帝也是脸色澹漠,听着群臣奏禀,直到一个头发灰白的御史,突然出列道:“臣山西道御史王学勤,弹劾户部右侍郎梁元阻塞言路,有辱圣誉,当以律严惩!”
在齐昆身旁的粱元脸色一黑,正要张口分辩。
然后,又是几个科道言官,跟进弹劾,并将梁元方才的丑态一一道出,再配合着崇平帝方才的一副“兼听则明”的圣德,妥妥做实了梁元的“恶名”。
崇平帝看着一众越班而出的官吏,目光落在几位内阁阁臣脸上,却没有询问,而是看向贾珩,道:“子玉,你先纠察此事,你以为呢?”
贾珩默然片刻,对崇平帝的心思,自是了然,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圣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清剿东城匪患,至于礼部尚书为内阁大学士,有失察之责,京兆尹刚刚履任未久,势单力孤,难制东城匪寇,唯五城兵马司,据范仪所言,内有小吏与帮派勾连,不可轻纵!”
崇平帝闻言,默然片刻,看向内阁阁臣,说道:“子玉所言在理,杨阁老以为呢?”
杨国昌面容澹漠,拱手说道:“老臣以为贾子玉之言公允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