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将贺淳华一家送到鸿泰酒楼门口上车。马车离开时,贺灵川还能看见他们热情洋溢的笑容。
这种热情,他在黑水城早就见怪不怪,但出现在外地的官员脸上,还是很新奇的。他们从黑水城走到五柳县,这一路上的地方官都很客气,但还不至于殷勤成这样。
唔,或许说成谄媚更合适。
“嚯,老爹,你给了县令什么好处,才能让他脸上笑开一朵花?”
“我将剿匪之事上书都城时,会顺便提他一笔,就说他及时抚恤灾民、追剿余匪。”贺淳华忙碌一天一夜也累了,倚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贺灵川好笑:“他追剿了么?”
“那几条山路,五柳县后头还得去疏通几次,确保没有余贼出没。得胜镇和仙灵村都死了很多人,又关系到叛军,如果处置不当,县令的帽子戴不稳了。”贺淳华笑了笑,“我给他提上一笔,他就功大于过,当然要谢我。”
应夫人则是奇怪:“一个五柳县怎有这么多官员?”从县令、县丞,到主簿、捕头,一直到底下的差役,竟有足足三十多号人,“老爷你原来的郡守府也没这么多人手。”
“夫人心细。”应夫人喜欢戴鲜花,贺淳华就指着她鬓边的红月季,“一个花盘还要配二十五六个瓣呢,如果再算上萼,又不止这个数儿。”
“这还是有名堂的。”他轻哼一声,“没名堂的就更多了。”
贺灵川知道,他说的“名堂”就是编制。实际上县里的官员编制很少,最多不超过七八人,但五柳县林林总总三四十,多出来的都是编外人员。什么征税的、巡守的、编户的、办学的,五花八门,县里离了他们根本运转不起来。
贺越皱眉:“我看五柳县也不富庶,怎么养得起?”
先前马车进入五柳县地界,拼死拼活累了一整天的老哥只顾着呼呼大睡,他倒是走一路看一路。
五柳县和其他乡下小地方没什么区别,好像还更单薄一点。
“这个县里的候补,至少还有二十多个。”贺淳华慢悠悠给他解析套路,“这都是花钱买的,大户有面儿,府库有银子,皆大欢喜。”
那么多编外,固然有县地方自己招来办事的,也有当地大户出资捐的,也就是俗称的买官,搞个闲官当当,给脸上贴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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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卧陵关已经不远,必定受到官匪大战不少波及,民生难免凋敝。现在财政吃紧,你以为县里会勒紧裤腰带苦一苦自己吗?”
贺越眨眼:“郡里不管?”
“郡里怎么不清楚?不过是点陋规。郡里县里什么时候没钱了,自然变通嘛。”贺淳华失笑,拍着贺越的肩膀,“孩子,你太年轻了,做官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次子虽然聪慧,毕竟只有十四岁,还没体会到人心世故。
贺灵川听着也觉魔幻。
县里财政吃紧,想到的应对办法不是精兵简政节流,而是往外卖职换钱,官府人员反而更加冗余。
好像不合理,又好像很合理。
贺越无语,过了半天才提问:“折冲府的人怎没来赴宴?我听说他们有人已经返回千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