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三边桥,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李晋乔被站台后传来的一阵“笃笃笃”的声音吸引。
扭头一看,原来是人行道上,一个冒着白气的小摊旁,穿着棉大衣,系着围裙的老头,正在敲着挂在一副扁担上的竹筒发出来的声音。
“诶,那是卖什么的?”老李问一旁的秘书小沈。
“李厅,那还是卖小馄饨的。”
“小馄饨?卖馄饨还敲梆子?”
“这个在这一代,叫笃笃担馄饨,引客就敲竹筒,发出的声音不就是笃笃笃?”另一位随行的大个儿笑着解释道。
“嘿,是这么回事儿。”老李点点头,看了看表,“这么冷的天,大晚上的,也不容易,走,我请你们仨。”
“那怎么好意思。”司机老彭回道。
“别给我扯淡啊。来碗热乎的,暖暖身子。”
老李凑了过去,才看到所谓小摊,其实就是一个担子。
担子骨架用竹子做成,两头各挂着大木箱。一头的木箱顶上被掏出一个洞,一个铁皮锅正好卡在洞口,锅又分成两半,一边沸水咕嘟着煮馄饨,一边黄莹莹飘着油花,还能看到里面用鸡架大骨头。
箱子下层里,是一个炉子,灶膛里烧的是劈成小截的木柴,呼呼的冒着火苗。
担子另一头木箱则是上有格下有抽屉,格子上的小碗和搪瓷缸里,放着各种调料,抽屉半拉开,分层放着包好的馄饨、肉馅、馄饨皮,最下面的空挡里,小汤勺、陶瓷碗整整齐齐的摆着,用一层纱布盖在上面。
一副担子,两个木箱,就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厨房和流动餐厅了。
李晋乔到近前时,摊主老头,正左手拿皮子,右手在肉馅里一拨,一捏就是一只,瞧着娴熟无比。
“侬好,来几碗?”
“还分大小碗不?”
“不分,都是大碗。”见老李面色好奇,还说着普通话,老头知道这是外乡人,换了口吴地腔调的普通话笑道。
“来上四碗。”
“稍待,这边坐一会儿,马上来。”
老李叫上人,在边上的围着一张小桌的马扎上坐了,饶有兴致的看老头下馄饨。
只见老头拉开一头的箱门,对着锅灶猛吹几下,一股火头便蹿了上来。
掀开锅盖,待水沸滚,抓一把馄饨下锅,皮薄馅儿也不大的馄饨很快就淹没在沸水之中。随即,馄饨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上下舞动。
老李忽的想起儿子给自己说过的一条谜语,白布头包檀香,一丢丢到海中央。听到潮水响,拿张网来张。嘿,倒真实形象。
没等几分钟,馄饨出锅,碗里加一小勺猪油,捏了搓紫菜,再舀上高汤,撒上葱花虾皮胡椒粉,一点点榨菜,眼瞧浓白的汤,翠绿的葱,漂浮的恢复生前模样的虾皮,水晶样透明热腾腾的馄饨就端了过来。
“几位,慢用。”
“谢谢老板啊。”
“侬客气。”
老李一弯腰,捏着汤匙,一口吸入,鲜美的高汤流淌在舌尖,肉馅细腻, 皮薄如纸又带着点韧性,紧实的猪肉与虾肉的鲜嫩交织,呼噜噜灌了下去,顿时一股热流顺着嗓子眼暖到胃里。
“嘿,不错啊。”老李笑道。
“您能吃的惯?”小沈笑了笑。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这新来的李厅和以往接触到那些领导最大的不同,就是接地气,没架子,从机关的食堂大师傅、门卫,到基层的辅警,刚毕业的警校生,和谁都能聊到一起。
喜欢走基层,两个月的时间里,除了正常的办公,一有时间就钻下面的派出所警务站。来了两个多月,全省各市县,基本都走了一遍。
自己这还不到三十岁,可有时跟在李厅身旁,走路都跟不上。
可工作中,严格又严谨,喜欢抠细节,一眼就能看到许多平时忽视到的地方。
尤其记性好,有些自己都记不住的地名、人名、一些基本情况,可在这位脑子里,随时都能调出来,一点也不像上面下来的。
另外,虽然才来几天,但已经在厅里几把手之间的协调沟通中游刃有余,讲原则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买,该圆润的时候,却又恰到好处的能想到你前头,让人如沐春风。
总之,机关上下,对这位新来的常务,印象都挺不错。
“我啥都能吃。就是吧,这边的菜口味太淡。这几天忙完,叫上办公室的几个人,来我家,给你们做面吃,油泼面,臊子面,裤带面,撒上葱花,泼上辣子,噫,美滴狠!”
“嘿嘿,谢谢李厅。”
“这有撒伲么,哪天等我儿子过来了,让他给你们做菜尝尝,我儿子那手艺,哎呀,倒有些馋咧。”
“李厅,您家儿子,今年该毕业了吧。”司机老彭问道。
“嗯。”老李滋咂一口,喝了勺汤,抿抿嘴,“研究生毕业了,可还要读博士,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喜欢就读呗,我就想考研,可一直没时间。”小沈说了句。
“那就去考,提升学历水平,这是好事儿。今年你就报名,到时和我说一声,给你假准备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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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李厅,我不是那个意思。”
“读个在职的,又不让你脱产全日制,辛苦两年,之后有学历保证,路子更顺一点,你们和我们这一代人不一样。专业化知识化才是方向。”
“嗯。”
老李吃完一碗,一抹嘴,看了看手表,“那什么,给小宋打电话,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