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妖精深眠旅馆的大厅里,双方对视无言。
说是双方,但人数差距很大,林格他们坐在一侧,而希诺独自一人坐在另一侧,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旅馆内的装潢与陈设,还对墙角兔子洞里好奇地探出一个脑袋观察客人的兔子先生们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才收回视线,对坐在对面的众人说道:“我还是头一次来到旅人妖精的旅馆做客,果然如民间传闻或乡野逸话中说的那样,是个美好而又和平的地方呢。”
“就像是,夏日微醺的季节,葡萄枝头正流淌着金黄的光泽,午后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这时候你躺在栽种葡萄的枝棚下,心里什么事也没想,无忧无虑地睡上一觉。风从田野上吹来,轻轻拂过枝上的叶片与你的脸颊,凉爽,惬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睡一会儿——”
她笑眯眯地补充道:“就是那样的感觉。”
“很有趣的比喻。”林格微微颔首:“听起来像是你的亲身经历,希诺小姐。”
”你猜对了,林格先生。“希诺的马尾轻轻动了一下:“我还小的时候,大概是八九岁那年吧,因为贪玩,闹着要和父亲一起去葡萄园里帮忙,其实就是想去玩。父亲拗不过我,只能答应,结果我去了之后只会帮倒忙,要不是把没成熟的葡萄给摘下来了,要不就是在栽种葡萄的棚架下玩捉迷藏,还差点把地下酒窖里一瓶窖藏了三十年的葡萄酒打翻了。父亲一生气,就把我赶出来,让我自己一个人去玩,但那时候我已经有点累了,所以就直接在葡萄园里面睡着了。当时体会到的感觉,和现在的感觉很像,如果不是各位带我来到了这么好的地方,恐怕我早就把那件事给忘了吧。”
她开朗地笑了一下。
于是大家纷纷用诧异的眼神盯着她看,大概没想到性格沉稳、擅于照顾他人的希诺小姐,居然也会有那么调皮捣蛋的时期。
“葡萄园。”林格则问道:“是歌丝塔芙家族的产业吗?”
“恩。”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希诺还是轻轻点头:“我们歌丝塔芙家族除了洛瑟之林这片土地外,还有一部分其他的产业,分布在格林德沃平原上,其中包括少量的耕地、林地与酿酒作坊,剩下的全都是种植葡萄的庄园。因为家里人少的缘故,大部分产业都租给了他人,只有少数产业会自己经营,父亲带我去的那座葡萄园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她轻笑一声:“如果林格先生对格林德沃平原有所了解的话,一定知道我们这里的葡萄种植产业相当发达的。”
“我知道。”林格说道,他确实从书上看到过相关的描述,由于洛瑟山脉挡住了大部分入侵气流,导致格林德沃平原一直未曾遭遇什么严重的气象灾害,再加上这里的气候条件与水土条件都很适合葡萄的种植,因此,当那名扛着白棘花旗帜的开拓骑士带来了多种作物的种子后,当时的格兰吉尼亚人就开始种植葡萄了,并在公元六世纪时衍生出了葡萄酒产业,直至联合教堂维利亚德落成之前,一直都以此闻名于世。
在格林德沃平原,葡萄酒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种文化,无论是城堡、庄园、旅馆乃至私人住宅,都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葡萄园而骄傲。值得一提的是,曾为葡萄种植庄园、后来变成了知名葡萄酒博物馆与展览馆的红枫叶庄园,据说就是由歌丝塔芙家族的某一代先祖建造的,在共和时代后被歌丝塔芙家族捐赠给苏米雅市政府,成为了公共产业,圣但尼行省第三十六届共和庆典就是在那里举办的。
而即便失去了这座庄园,歌丝塔芙家族名下的葡萄园与酒庄依旧不少,但说到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洛瑟山脉脚下的那座祖产庄园了,也就是希诺现在住的庄园。它并不种植葡萄,也没有窖藏葡萄酒的历史,之所以出名,完全是因为它的名字。
“夏多利庄园。”林格看了希诺一眼:“我记得夏多利是一种很出名的葡萄酒。”
出名到连林格这种不喝酒的人都听说过。
严格意义上说,这还是第一款拥有独特名字的葡萄酒,在此之前,人们都只以产地作为代称,因此,在格林德沃出产的葡萄酒,都统称为格林德沃葡萄酒。到了公元十一世纪,当时的酿酒作坊与匠人们齐心协力,运用了特殊的发酵手法,使葡萄在橡木酒桶中发酵两年零三个月后,研制出了这一款口味甘醇香浓的葡萄酒,由于感念歌丝塔芙家族对这一产业的大力支持与推动,便以夏多利庄园的名字为其命名。后来夏多利葡萄酒风靡国际,才有人开始效仿,诞生了之后许多种品牌的葡萄酒。
这是一项殊荣,无论是对歌丝塔芙家族来说还是对这款葡萄酒来说,都是。同时也可以证明,那朵纯洁正义的白棘花在这片土地上究竟有多么大的名望与号召力,即便跨入近代后有些落寞,仍不时被人提起。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是,那些总是挂在嘴边的流行词很快就会消亡,唯有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沉寂后,还总在人们的记忆深处闪现的事物,才是真正的亘古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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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诺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一个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谢丽娅小姐穿着一身黑白色的酒保制服走过来,将托盘上的酒杯挨个放在了大家的面前,然后酷酷地说道:“格林德沃的葡萄酒确实不错,但我的作品也未尝不能与之媲美,不如就来尝尝我最近才研发出来的得意之作——”
她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慢慢从嘴巴里吐出四个字来:“噩戒兆生吧。”
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