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维契山通往奥索尔山的狭长山坳间,坐落着一片因地层侵蚀而形成的山谷,由于位置偏僻且地形曲折的缘故,降落于此的风雪从不会迎来融化的时刻,再加上狭管效应导致的凛冽寒风终年不息,久而久之,这里冰封的绝壁已如同刀削般险峻陡峭。从山谷最底层抬头仰望,竟会让人觉得自己是被两面垂直的镜子夹在了中间,幽蓝透明的冰壁互相倒映折射,形成了一个千奇百怪的世界,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人,甚至可能迷失在这重重幻象之中,永远走不出这片山谷。
这里就是冰封雪谷,因为整片山谷都被幽蓝色的冰壁包围的缘故,也被称为蓝谷,乌苏部落就驻扎于此。站在山谷外的高地上,向下眺望,可以看到用一圈用圆木筑起来的围墙牢牢屹立着,抵挡外界的风雪,围墙内则是一顶顶半圆形的帐篷,上面覆盖着保暖的皮毛,远远望去犹如冰面上长出了许多蘑菇似的。
营地中央还用许多木头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架,橘红明亮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火星与灰烬四散飞舞,照亮了下边经过的一张张面孔,他们都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情:搬运草料,喂食负责拉车的角马兽;卸下敞篷车上的物资,并平均地分配给每一顶帐篷;或分发兵器,组织巡逻队伍,负责营地外围的警戒。虽是临时搭建的营地,却俨然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行色匆匆地穿过人群,往营地最中央的那顶大帐篷赶去,急迫焦虑的神色与周围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格注意到那些人都是猎手打扮,身强体壮,并且头顶与身上都蒙着灰白色的雪花,似乎刚刚从外面回来。
“唔,看来其他被派出去侦察的猎手已经返回部落了,如果没有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长老和首领不会轻易拔营前进的。”松塔娅停下脚步,挠了挠脸颊,低声自语道:“只有我没回去,不知道老爹会不会担心。唉,要是他知道我轻易就被人俘虏了,一定会很生气吧。”
他一生气,自己就要接受更加严苛的训练;训练的时间一长,自己就没空做其他事情了。一想到这里,松塔娅就感觉人生一片灰暗,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愿意回去了。
不过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这个念头仅仅在女孩的脑袋中萌生了一瞬间,很快就被她驱散。她回头对林格等人说道:“你们现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回去向长老和首领汇报情况,由他们决定要不要和你们见面。放心吧,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林格轻轻点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他没有理由反对。何况年轻人对松塔娅脑袋里那一点小心思早就心知肚明,汇报情况只是一方面,恐怕还要借这个机会,回去提醒她的族人们准备好应急措施吧,比如在会面地点埋伏八百个刀斧手,一旦这些外乡人有任何不轨的意图,就摔杯为号,一拥而上,将他们剁成碎片之类的。
松塔娅固然愿意相信雪山神马太阳雪的主人及其好友是带着友好目的前来拜访她的部落的,然而必要的警惕心也不能丢下,如果真的因为一匹马就对这些陌生人报以全部信任,那就不叫淳朴,而是缺心眼了。
松塔娅不是个缺心眼的女孩,恰恰相反,她还有点狡猾,或者说用憨直外表掩饰的机灵,所以她回到部落后就是这么对长老和首领说的。果不其然,先被凶狠地训斥了一顿,毕竟她身为部落猎手,肩负着所有族人的安全责任,居然如此轻易就被俘虏了,就算对方的实力确实强到你无法反抗的地步,但难道你自己就没有百分之一的责任吗?
因为训斥她的人是部落的首领,同时也是松塔娅的老爹,无论从法理还是道德意义上都无可指摘,所以其他族人没好意思开口劝说。最后还是长老提到外面还有一群客人在等待答复呢,这才暂时平息了首领的怒气,将可怜的女孩解救出来。
之后,以首领和长老为代表的部落高层们紧急商议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最终还是决定答应这些外乡人的要求,和他们会面,听听他们要和自己商谈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个商议的过程比较复杂,虽然在这里没有赘述,但还是把爱丽丝搞得不耐烦了,到最后干脆蹲在一棵大雪松树下,无聊地数起了树枝上的叶子玩。当她数到第三百一十二片叶子的时候,林格忽然抬头看向营地出口的方向,轻声道:“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队人离开了营地,正举着火把向这里走来,火光映着幽蓝色的冰壁,在光线晦暗的雪谷中犹如一条醒目的赤线,笔直而坚定。待他们走上了斜坡,来到山谷外的高地时,林格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领头那位中年男子的身上,他身材魁梧高大,甚至可能有两米高,沉稳迈步的身姿往每个人的眼底投下了极具压迫感的阴影,让人不由自主想到了屹立在风雪深处的奥索尔山,同样巍然不动,仿佛不会因任何外界的事物而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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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托托人的传统猎装穿在他身上,被板结虬实的肌肉撑得几欲裂开,布满伤疤的古铜色肌肤直面凛冽风雪的吹袭,然而再锋利的冰碴也无法往上面刻下伤痕,因为来自命运的垂青注定了这样一具战士的肉体只有在战斗中才会受到伤害。
他的发色与瞳色都是夏托托人最经典的浅黑色,或许更深邃一些,犹如久经沉淀的黑玛瑙,然而却不像其他猎手那样刻意将头发剪短,以保证战斗中不会受到干扰,而是将它们留得很长,垂过脖颈与胸前,甚至让人联想到了狮子的鬃毛。这些发丝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末端束成发辫,扎上造型古朴的铜环,每个铜环上都刻着一个姓氏,所有铜环上的姓氏加起来,就构成了眼前的乌苏部落。
在夏托托人的传统中,唯有首领和长老才有资格以铜环背负族人们的姓氏,寓意一种责任与权利。再看松塔娅像只受气的小鹌鹑般,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子身后,一副很委屈但又不敢说出口的模样,林格便明白了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乌苏部落的首领,也是松塔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