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气息,透明的云影正缓慢向北,越过城市的天际线,往一棵棵玻璃大树的叶片上投下清澈的倒影。天之圣堂在过去亿万年间的面貌从未改变过,战争只是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而本质则一脉相承。天界忒弥丝忍不住想,多年以后,自己在这座城市遇到了另一个像她的人,会否也是一种命中注定呢?
可她不敢想象那种事情的发生,也不愿在心里用一个影子去取代另一个人的影子,于是稍微移开了目光,躲避着圣夏莉雅的注视,轻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圣夏莉雅咦了一声,表情疑惑:“难道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可刚才……是你让我出来的……”
“因为我知道你有事要找我呀。”圣夏莉雅的语气仍是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一切都被她预料到了,她不是剧本中的角色,而是一个客观且谨慎的观众,拥有某种洞察先机的天赋,甚至能够看穿人心。
天界忒弥丝惊讶之余又有些恍然,难怪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未得到回应便转身离去,而是坚持到自己终于肯露面为止。换句话说,这是在为自己着想吗?女孩顿时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
太敏锐了,又太温柔了。
这样的敏锐与温柔,不是与那个人一模一样吗?
我分明,已经很努力将你们分开了,为什么总是要让我在某些时候、不可抑制地将你们的身影重合到一起呢?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那个人至今仍在镜星的地底沉睡,我不希望某一日,你会落得同样的结局。
拥有相同特质的人,将不可避免地走向相同的道路吗?一想到这个问题,女孩难免有些心酸,这酸涩的感觉,就像枝头上挂着的青苹果一样,尚没有到成熟的季节。
然而现实远比哲学问题更加深奥,为了避免自己在不擅长的领域越陷越深,天界忒弥丝连忙将那些不好的预感都抛到了脑后。她斟酌了一下语气后,缓缓开口:“我……确实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嗯。”圣夏莉雅顺势问道:“什么事?”
“我可能……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圣夏莉雅有些不解:“你要离开天之圣堂吗?可是母亲大人沉睡前,曾经嘱咐过我们,不能擅自降临尘世,干涉凡人的文明。天界忒弥丝,我觉得,还是不要违背母亲的话比较好吧?”
圣夏莉雅很认真地看着她,眸光清澈无暇,其中满是诚恳与关切。这毫无保留的注视,分明没有任何压迫感,却骤然间压得女孩喘不过气来。她真是个听话的乖女孩啊,只要是母亲大人说过的话,就一定会记在心中,认真遵守……和自己不一样。
如果当时,自己能更听话一些的话……
女孩艰难地移开视线,鼻尖忽然有些酸涩。可她强忍住了那股想要哭泣的冲动,将干燥的空气都挤压在肺部,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却还是带着些难以差觉的颤音:“不、不是去镜星,而是地球。你知道地球吗?”
“地球?”圣夏莉雅眨了眨眼睛:“我好像听母亲大人提到过,在游戏指令公司的地下,藏着一座名为天之界桥的装置,通过它就可以前往另一个世界了。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它的模样呢。”
不,其实你已经见过了,一直都见过。
只要抬起头看一下周围的建筑,那些支离破碎的街道、那些坍塌断裂的高楼、还有那些写满了童话与不可思议故事的书本……包括脚下这座城市,其实都来自那个遥远的世界。然而有时它也近在咫尺,譬如镜子内外的关系,伸出手就可以触碰。
你会因此感到深深的向往吗?想要了解更多,并且沉迷于那些违背了理性与自然规律的幻想之中。曾经有个人便是如此,对她来说,世界从不是单薄的幻象,而是充满了惊喜与期待的游乐园,是梦幻的国度,也是心愿的归属。
然而她如今也在沉睡,在那个远离了故乡的遥远的地方,孤独无依。女孩时常在梦中听到她的哭泣,听到她用绝望的声音质疑,在疲惫的梦境中喃喃自语。她因此从睡梦中惊悸醒来,站在空旷冷清的走廊上向外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片幽深未明的夜色,在状似伞盖的玻璃树冠下,笼罩着一片无光之海的潮汐。
这城市那么空荡,没有因为多了一些人而显得更加热闹,也没有因为少了一些人而显得更加落寞。亿万年来,她所见证的一切,欢笑或喜悦,忧郁或伤悲……那些都是暂时的,不会停留很长时间。
圣夏莉雅奇怪而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从没有见过这么特别的人,情绪极度敏感纤细,似乎很容易陷入一种追忆和感伤的状态中去。她的身上一定藏着很多故事吧,或许都是些悲伤的故事,让她久久难以忘怀,时常沉浸其中,以至于明明站在这里,却更像与整个世界隔绝,有一种疏离而脆弱的气质。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海潮澎湃的回响,雾海云潮拍打着城市边缘的礁石,哗啦哗啦,一片喧哗声撞上了夏日午后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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