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乌云退散，思仁帮着爸爸把手推车推到垃圾站那里。他抵受着恶臭，步入垃圾站里的员工休息间，从冰箱里面拿出昨天从晴姐那领回来的饭盒，帮父亲加热，又一边唠叨道：＂爸，我才18岁，急甚么。你看，让人家学姐多难堪。＂

叶爸没有说话，只是艰难地扶着桌边，坐了下来，脱下那早已湿透的袜子，晾在一边，穿着人字拖，一个葛优躺瘫软在那捡回来的破旧沙发上，神情却很自在，放松。

他向思仁指了指挂在他一衣架上的红色袋子，说：＂那里有新奇士橙。＂

思庭：“不用了，谢谢！＂

＂我意思是让你给我掰，不是给你吃。＂

思仁才后知后觉地拿了橙子掰给他吃，可他的手指非常干净，一点指甲也没有，掰起来非常费劲。

叶爸失望地摇了摇头，拿回橙子，用有点生锈的美工刀轻轻切掉顶端，又在橙子的四周划了几道，再还给思仁，这样，思仁才稍微顺手点。

思仁掰的橙子坑坑疤疤的，又往中间掰一半，给叶爸。

“你人这么笨，怎么可能有女生喜欢你。＂叶爸嘀咕道。

＂我笨，多少人想象你儿子我这样读书成绩考这么好，我都成同学家长口中，甚么别人家的孩子了。而且，喜欢我的人，多得排队。＂思仁说。

＂有人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不是因为你有甚么优点，懂不懂！要不你试试跟人家说，你爸已经破产了，现在只是个收垃圾的，看有没有人喜欢你！＂叶爸喝道，吃了口甜甜的橙子，心情才缓了过来。

＂对了……橙子是谁买的？＂思仁问，因为他自己从来不主动买水果吃。

＂你学姐。＂

万万没想到，雪柔昨天不但帮叶爸推了垃圾车，还把本来自己买的橙子转手送给了叶爸，还亲手掰给叶爸吃。

还不止有橙子，还有苹果，葡萄，奇异果，樱桃……

＂要是我没破产，这小Ｙ头，我自己去追了，还轮得到你？＂

叶爸拍拍思仁的肩膀，说：＂儿子，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儿。＂

＂但是……”思仁说着，帮他拎起了衣服，好让叶爸往肚子打胰岛素。

那一针，扎在叶爸身上，也扎在了思仁的心里。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帮你。你自己好好珍惜吧！＂

＂但是……我……”

叶爸叹了一口气，握着思仁脖子上的桎梏，眼神坚定地说：＂十多年了，请不要再为小行的事而自责了……明年，这东西就要从你的脖子摘下了。你也该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小行知道你仍然活得不好的话，她也会很伤心的。＂

＂爸爸……我……＂

＂明说了，爸爸明白，我也是过来人……＂

跟叶爸道别后，思仁回到叶叔的船上，静候明天的太阳。

他躺在昏暗，腥臭，满是汽油味的舱内，仰望着矮矮的天花。

船体随着波浪上下漂浮不定，船员们都睡着了，他还久久不能入眠。

他曾对这昏暗闷热的船舱多么地害怕，但是现在，却感觉到，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若有所思地向雪柔发了个讯息：＂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