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车子太沉了。于是乎路上越发难走,很多地方要杨暮客和季通协力推车才能走上一段路。
仲春十七,这一日依旧是小雨蒙蒙。
一个道士穿着蓑衣在路旁歇息。
杨暮客一行人推着车爬上了一段上坡,那道士推着斗笠抬头看着。
待走到了下坡,季通拉着手刹让巧缘拖着马车慢慢往前滑。可不敢让巧缘放开了跑,不然容易翻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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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慢慢悠悠沿道而行。
那穿着蓑衣的道士看了一眼杨暮客赶忙起身揖礼,“道友慈悲,贫道惠芳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杨暮客惊讶地看着他,“你如何知道我是个道士?”
“这……您掐着避水诀。贫道又不是瞎子……”
杨暮客这才躬身揖礼,“小道士名叫杨大可。道友可称呼我为大可。”
“原来是大可道友。我听闻你们从罗朝之东入境,按理来说应该是走林辞口岸。怎地从这条路上来。”
“你知我是谁?”杨暮客更吃惊了。
“大可道长声名远播,我又不是孤陋寡闻的人。怎会不知您大可道长。”
杨暮客轻笑一声,“这声名远播,恐其非是善名。”
“诶。不能这么说。他罗朝怎么说,以为我们都信么?更何况,后来罗朝朝堂还不是改弦更张,处置了传播谣言的公爵。”
杨暮客点点头,好奇地问他,“不知惠芳道友于此作甚?”
“我这是赶路去前头的村中斋醮科仪。春分将至,需助这些村民引雷入土,消杀一遍惊蛰后活过来的虫子。今年才能有个好收成。”
“那咱们这是同路?”
“这……想来应该是吧。”
杨暮客吆喝季通,“你慢点儿,让这位道友在咱们车上歇歇。”
季通应下,“好。”
杨暮客伸手把惠芳拉起来。这道士的手掌粗粝。挺有劲儿的。等惠芳站起来杨暮客才瞧见惠芳背后背着一个大木箱子。
季通拉住巧缘停车,惠芳慢慢悠悠地把箱子从背后取下,放在车门框下头避雨。慢慢悠悠坐在杨暮客常坐的位置。才一坐下。惠芳便察觉这座位香火气逼人。
能没香火气么。以前杨暮客身负大功德,常常坐在这,供奉他的香火都聚拢在车座上。单就这座子拆下来,放在一个普通的道观里当蒲团,都能让俗道修身容易。哪怕现在,已然有许多人供奉的香火寻迹而来,只是杨暮客化成了凡人,不再收取香火罢了。
惠芳老老实实地坐着,有些拘谨。因为他发现这蓝布包着的车厢用料华贵,普普通通的门帘下头还有一层兽皮。他赶忙用手扶住箱子,生怕箱子晃荡把泥水甩到车子上。
杨暮客紧走两步与惠芳齐平,巧缘也慢慢调节速度。
手中掐着避水诀,杨暮客又掏出一张神行符拍在腿上。季通跳上车,开始小心驾车。
惠芳不好意思地看着一旁的小道士,“要不您也上来挤一挤。这地方这么大,能坐下俩人。”
杨暮客摆手道,“不必,走路也是贫道的修行。”
走了一段路,杨暮客搭眼瞧了一眼那个箱子。此地绵软,车厢下陷的深度明显更深了。他好奇问道,“你那箱子里装了什么物件?”
“有些金铁之物。那些乡民若是祭金少了原料,贫道便帮忙补上。还有些玉石,垒石做聚火阵用的材料。平日里在道观中闲来无事还做了些小玩具,让村子的孩童拿去玩耍。”
“您那箱子难怪那么沉,比行商的卖货郎拉的货物还多。”
“鹿朝不比您路过的其他地方。我们林子太多了,适合耕种的土地也少。所以商路并不发达。您说那卖货郎,可能其他地方有,但我们鹿朝没人做这买卖。林子多,野兽就多。独自走在山中,极易遇见危险。所以即便是我们这些道士,挨个村子去做科仪,都要小心翼翼。”
“下一个村子还有多远?”
惠芳抬头看了看山,“还有个一百多里。”
雨一直下,也分不清时辰。
就这么一路走,忽然就感觉天暗下来了。
“道友,前面是不是就是你要去的村子?”
惠芳眺望一下,嘿,还真就给他送过来了。“多谢大可道友载我一程,今晚不必睡在路旁受冻了。”
“快去吧。想必村中的乡民都等久了。科仪为重。”
“诶。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