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我就看到路边蹲着一个小孩,怀里抱着一只很脏的狗,正在拿糖葫芦喂狗。
狗根本不吃糖葫芦,或者说根本吃不了。我吸了口烟,忽然心里生出一丝不耐烦,我不喜欢慈悲的人,那些非要同情点什么东西,借此感到幸福的人,实在太缺少羞愧之心了。
“最好不要给它吃这个。”我缓缓的从他身边经过。
“为什么不能?这个很贵的。”小孩不解的抬头看着我,“我攒了一周的零花钱呢。”
我停下脚,回头看他,“那你就更应该留下来自己好好享受。”
他刚要说话,忽然衣服被人一把揪住,一群高年级的小孩站在他身后,“你不是说你没钱吗?买糖葫芦的钱怎么就有?”
小孩无措的看着他们,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求助之意。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心说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成熟了么?收保护费我只在盘口见过。
小孩收回了视线,放下了怀里的小狗,小狗“汪汪”叫了几声,围着他转圈,又去咬他身后那几个高年级的裤子。
小主,
高年级的一下怒了,抬脚就去踢狗屁股。小孩立马蹲下,抱住了狗。
那一脚力气不大,但落在他身上,还是换来了一声闷哼。
我叹了口气,原本想发作算了,但还是忍了忍,走过去指了指那几个高年级,“跟我过来一下。”
他们原本以为我不会插手,但没想到我居然又走了回来,一时愣在原地。
人性这种东西,还真是无论放在什么年龄段都能让人心里生厌啊。我看着他们,歪了下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孩满眼感激看着我,抱着狗站起来,对我鞠了个躬,然后跑远了。
剩下的人眼神呆滞看着我,在我的盛情邀请下跟着我往路边走。我四处看了看,没有路人经过,于是从腰间抽出狗腿,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别动。”
他们互相看了眼,面面相觑,领头的声音里立马染上哭腔,开始抽搭,“大叔,你想做什么...”
“放轻松,很快就会结束。”我对他笑了笑,手起刀落,割掉了他一撮头发,然后一口气吹散,“你有根白头发。”
他眼泪已经疯狂滚落下来,听到我的话忽然又呆住了,“我还小,哪有白头发?”
我指了下马路边,抱狗的那个小孩正在扶着一个老人过马路,“看到了么,那个老人,如果你不想走路时腿变得和他一样,最好听话。坏事做多了,就会长白头发,以后你长一根,我就帮你割掉一撮。等你头发全秃的时候,你的腿我就会帮你收下。”
他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但我知道,这样的承诺只局限于当下一瞬间。于是眯起眼睛笑了笑,同时快速打量了一下他全身,“只要我想,很容易就能找到你。”
说完,我说出了他的学校和年级。
他立马呆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做了个摆手的动作,他的朋友们立刻拉着他逃之夭夭。
收回视线,我转头看向远处,“看够了么。”
黑瞎子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汽水,“你怎么搞的?”
“没怎么搞啊。”我拿手机照了下我的发型,“自己拿剪刀剪的,你喜欢?我帮你。”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黑瞎子笑着看向我,“徒弟你他妈的,你跟哑巴怎么回事?”
“他跟你告我状了?”我心说我勒个大草了,出来后我也没亏待过老人家啊。不对,那半个月胖子总不能没管饭吧?就道:“瞎子不行你把他带走吧,我这也没地方。”
黑瞎子转头看着我,毫不在意,“他又不是东西,脚在他自己腿上。”
“哈,你说小哥不是东西。”我双手抄兜,朝着他一笑,“你他妈不会是双面间谍吧,来我这打探消息来了。我反正准备隐退了,有活儿也不接了。”
黑瞎子笑道:“还真有,大活儿。”
我抬脚就走。
“哎,别急着走啊。”黑瞎子走过来,打开手机,给我发了一个定位,“今晚在这唱歌,你预定一下。”
凭什么我出钱?我刚想叫嚣,忽然想起来,我做东不得我出钱么,就叹气,“好吧好吧,唱一个小时够么?”
黑瞎子看着我,幽幽道:“徒弟。”
我举手投降,当着他的面给ktv打电话预订包厢,挂了电话看着他,“还想说什么?”
“听说你去做了心理咨询,怎么说?”
我耸了下肩,给他递了根烟,他接过去没有立马抽,我就给自己点上,“进去后一个小时,我只是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所以那八百块钱,你跟她面对面坐了一个小时?”
“嗯。”我点头,“也不算吧,临走前她跟我说:回避心理,本质上是一种身心不合一。”
黑瞎子就笑了,“你麻痹的,知不知道八百块钱里有一半是我给你掏的。”
“我操?”我难以置信看着他,“你为什么?”
“她那句话说的没错。”黑瞎子从我手里拿过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你现在就像大病初愈的人,得多出门,见点光。”
我苦笑道:“我竟然愚蠢的认为春天到了,一切就会变好。”
“你这不是季节病。得服药。”黑瞎子严肃道。
我沉下脸,“药在哪?”
“在我这里。”他忽然掏出手机,把付款码递给我,“四百还给我,包你药到病除。”
你麻痹的。我心说,笑着把钱转给他,“没用我就在你房门口吊死。”
黑瞎子笑容莫名,拍了拍我的肩,抬脚往吴山居走,我跟他一前一后回去。
院子里坐了许许多多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参与我这场行动的,还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我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
所有人看到我,立马站起来弯腰,然后齐声问好。
胖子他们站在屋子里,透过门的玻璃看我们。
我掐了烟,走到院子中间,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郑重地弯下腰,鞠了一个90度的躬。
“小三爷,您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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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马有人惊恐出声,我保持着这个动作整整半分钟,气氛安静下来,直到有人冲上来扶我,所有人立马都迎了过来。
我直起身子,摆了摆手腕,说道:“话都在里面了,总之,这十年,多谢了。”
接下来我做了简单的交接仪式,宣布了在这一行退隐的消息。
自始至终,我没让闷油瓶露脸,也没有宣布这场行动最终是胜是败。但总之,一切结束了。
胖子说的没错,只有真正的离开,才能真正的结束。
人群慢慢分散,直到最后一个伙计离开吴山居时,我的一包烟也已经抽完了。
还想再开一包的时候,忽然手被人一把抓住,我不耐烦的皱起眉,刚想发作,就看到两根修长的手指。
闷油瓶微微蹙眉,看着我,“别抽了。”
他什么时候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了?我看着他,笑了起来,把烟塞回兜里,不动声色的抽回胳膊,拉下了袖子,“走吧,去吃饭,我可不会像胖子一样亏待你。”
“吴邪。”他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他忽然朝我走过来,身子微微前倾,几乎要贴在我身上。一瞬间我愣在原地,心脏开始剧烈狂跳。
我操,我怎么了?我好像动不了了。
我颤抖着,想要后退,他的呼吸、体温,在我面前被无限放大,我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踉跄一步。
坎肩冲过来扶住了我,“老板,你咋了?”
我皱了下眉,看到闷油瓶手里夹着我兜里的那包烟,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烟熏的黑黄的手指,忽然弯腰开始剧烈干呕。
坎肩扶着我,就要去叫他们,被我拦住了,“没事,就是有点犯恶心。”
“胃不舒服吗老板?”坎肩看着我,眉眼里全是焦急。
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双淡然的眼睛,指甲掐进掌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只是对自己感觉到恶心。
我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张起灵啊,是他妈我过命的兄弟啊。
揉了揉脸,我跟着他们一起走出了吴山居。
聚餐地点在楼外楼,好像这个地方也承载了过去很多回忆,人生到了某一站,需要走回去再看一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来吃饭的只有我们七个人,白蛇早早就离开了。王盟和坎肩陪着,一直忙前忙后。
开席前我们碰了一杯,席间我没再说话,一直听着胖子他们侃大山。饭菜没动几口,我实在没有胃口,找了个借口上厕所,就溜出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