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吕松往事(三)

吕松深深地看了子游一眼,对方的表情隐藏在绷带之下,但是他猜的出对方此刻一定是在嘲笑他,笑他识人不清才会那般信任身边之人。

“呵呵,是啊。我早应该做出更加清醒的选择才是。”

“教主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且冷静。”

子游并不答话,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或许他也想听听对方嘴里关于自己的故事是以各种形式出现。

......

疯人塔的夜晚无风无声,铜柱上的刑图仿佛凝固的梦魇。

吕松跪在青砖地上,后背的伤口尚未愈合,血已干涸成暗色。他的双手被锁链反缚,十根手指被插入钢针,额头紧贴冰冷的石面,额发沾着刑室里残留的灯油。

这是来自教主的惩罚。

吕松抬起头打量着教主,眼前这人戴着一张青铜色的面具,面具打造的像是人似哭似笑怪异表情,一朵火焰痕迹灼烧在脸部,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圣痕般的仪式感。

男人把玩着拇指上的二号扳指,那是子游的象征。

吕松在他眼中,看见了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因教徒受刑,你竟求情?”子游的声音低哑,像是火焰舔舐干枯的柴薪。

吕松跪直了身子,冷汗顺着脊背渗入血痂:“是我管教不严,罪责在我。”

“你算什么东西,替他们承担罪孽?”子游嗤笑,目光冷淡而讽刺。

吕松没有答话,目光只是落在子游那张诡异的青铜面具上,仿佛要从那似哭似笑的痕迹里看透什么。但终究,他只是低下头,静静等待惩罚的降临。

刑杖落下,皮肉开裂,血溅在青砖上,渗入刑室深处的泥土。

吕松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子游负手而立,俯视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已经碎裂却仍在苟延残喘的瓷器。

“你要知道,想要诞生一件伟大作品所必须的大量的养分,途中也定然会诞生一些无用的废料,那些弟子就是这种角色。”

“而你跟他们不同。”

子游透过面具盯着吕松的脸,带着几分淡漠几分期许。

“我早晚会离开真空教,你们四大护法中我会选择一位来继承。”

“你...不要让我失望。”

“记住——”他语气淡漠,“你的‘庇护’毫无意义。”

“当然,我能给你期望,我也能收回。”

子游嗤笑着俯视他,目光像是俯瞰一条试图咬主人的狗。随即背过身,随即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立刻有双耳失聪的红衣弟子上前端着蜡烛点亮烛台,昏暗的空间里瞬间明亮了几分。一位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子静静地在子游身后,似乎有几分害怕。

片刻还是伸出手按在子游的太阳穴上,轻柔的按摩了起来。子游顿时舒爽地仰起头,呻吟了起来。

“吕松长老,你还是认个错吧。我断头坊可从没用过针扎手指这般轻柔的刑罚,教主已经是对你宽宏大量了。”

吕松的嘴唇破裂,血腥气和铜锈气混在一起,让人作呕。他没有再多辩解。地牢的刑杖落在他肩头,皮肉开裂,骨节生疼。可他仍然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庇护那些弟子一丝一毫。

“那些普通弟子就跟我的吕氏族人一般,都是我的亲人,连亲人都庇护不了,那岂不是枉为人?”

圣母皱着眉头,有些惊讶于吕松的不知好歹。轻轻一勾手指头,被插入吕松指头的钢针又被狠狠拔出,已经凝固的血痂再次破裂,疼的吕松顿时冷汗直流。

十指连心,可即便那钻心的疼痛也无法改变他的初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刑罚结束后,他被丢入地牢思过。

无光,无声,唯有寒意侵蚀骨髓。

他不知过了几日,子游终于降旨,允他离开。

吕松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铜柱坊,他仍记得子游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的‘庇护’毫无意义。”

吕松不以为然,他撑着墙壁,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铜柱坊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