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青复破关以后,纵使天下归心,然见山河荒芜,天下寥寥,又何以为荣?”
“同之以律,功过相抵,是罪不是功,他骐求玉自惭形秽,破天罡川有悔,过天罡川更是有愧,怪只怪臣不侍二主,势不容水火,天下如这般割裂,才使得全青复大一统之志千古无二众民拥戴。”
她转身,走向神白须,一只手伸去抚住神白须的脸颊,另一只手竟扯开他的嘴巴,她看了一眼那被他咬断的碎牙,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捏了一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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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白须不过一介毛头小子,却还敢拿他骐求玉来说事,神骁百年你不曾见证,千年你仅是有所耳闻,史海沉钩也不过拾人牙慧,哪里来的胆子敢和我对质,可不就是这一嘴的铜牙铁齿?”
只见她也不害臊的用拇指抵在他的唇齿,仅只是微微一摁,那断牙便抽丝剥茧间完好如初,裴心平才收回手,又捏了一把神白须的脸,没好气的一甩袖。
“也是越想越好笑,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们神骁人古板,不容变通,所以才也一根筋的想问题,她伏巧姬送你这人剑数梅,是让你领罪用的?置查司纵然再大的执行权,敢在我裴心平这里摆弄?”
“人剑非运而不能成,人家小姑娘明摆的告诉你运气不好就认栽,既然栽都栽了,跑了一了百了,你倒好,非要牢底往穿了坐,也是,你是外人,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神白须当然想不到,可他却也没觉得这是多好的一件东西就是了。
而走这趟吹旗门,归根结底就是想看看这老娘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是他神白须玩不起,是怕她裴心平不认账。
“呀,你神白须不是能言善辩的很吗,这会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了,怎么,让一介女子压了一头觉得不服气?”
她故作惊讶,身子偏向神白须,伸着脑袋听他说话,他明显能感受到胸前的触感,白了一眼向后退了一步。
“道理道理,不就是你说出来我给理理?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可要走了。”
“谁说我会放你走了?”
“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我神白须本就身正不怕影子斜,罪也认了债也清了,还不让人走,你真当我是泥捏的?”
“那都是你神白须愿打愿挨的,板上钉钉的,我不过给你理了理先后顺序,你就觉得这事完了?”
“看来神骁历来的传承归根结底还是断了,能让你这么个毛头小子独压一头。”
神白须双手下意识摸了摸裤腿,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摸什么,总之最后他是目光不由自主的向天空一抬。
他现在是有多想飞要多想飞,只要是能逃离眼前这个女人,而裴心平却是意外的乐在其中,似乎挖苦神白须是她这八千年来唯一的乐趣。
并非神白须不想还嘴,也不是说什么神白须认了,仅仅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活了八千年,同神骁这个国度的历史一般的岁数,她的认知与阅历已经是这片大地上屈指可数的档位了。
他神白须不过甲子,能和她说什么?她见证过千万个王朝的更迭,红尘众生在她的眼中都不过惊鸿一瞥,一眼便是千年百年。
所以神白须不认可这个国家的制度,即便这个时代一而再再而三的蜕变,它也仍旧无法清空这些盘根错节的旧制。
你试想,究竟要多么聪明的人才能从现今这个时代一路在神骁的政层中摸爬滚打一步步攀高,他们要面对多少人?又要面对多少根深蒂固雷打不动的势力与团体?
所以他神白须才不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对这个国家的制度感到迂腐,他并不厌恶那些秩序的传承,他只是见不得那些只要别人活得久就能压别人一头的破规矩。
包括眼前的这个裴让裴心平,神白须作为新时代的新生儿,作为曾经引领暴风雨的安可赫尔菲斯,对于诸如裴心平这般的老而不朽,只有不屑。
而他之所以下跪妥协,不过是希望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牵扯这个国家的群众,而这一跪,一切都清清白白了。
所以他刚才的那个动作,其实是卸下最后对裴心平的保留,也同样是卸下了自己作为神骁人的身份。
“八千年前,全青复一统东洲,开国建业创国号名为神骁,传万世传承于国祚,开历史之兴史,他创建了东方国都的起始,在神骁人的传颂中,被誉为千古一帝。”
“在收复天罡川之后,守关者裴心平因为计策高超绝计盖世,乃当世无双之谋士,全青复有心招徕,携举国之重意与众生之兴安,请回了裴心平归川。”
“在历经‘玄德之治’与‘躬德之略’两条治国政策之后,神骁逐渐脱离八爵战乱带来的涂炭,在安兴建业中日渐昌盛,以至四方沃野,国力荣巨,成为雄据睥睨整个东洲的龙头。”
“也是在此之际,全青复提出了挥师南征的国策,可在一场朝政议国中,却受到了军统大元帅骐求玉的抗议,他坚持躬德之略的建设,以求国家和平持续发展。”
“从国家的利益来看,骐求玉是正确的,这也是民心所向,可对你裴心平而言,却是错误的,迂腐的。”
神白须看向裴心平,在她平淡而含笑的一双金瞳中,他看不到怒气,只有一种洋洋自得的欣赏,亦如伏云龙庭时的南宫彦。
“神骁建国,雄据东洲,周边国家无不丧胆,而天罡川一役更是致使神骁在对边疆国的影响中名声大噪,躬德之略的快速发展让神骁迅速扩充了军事力量与武装力量,且大大提升了民众的生活水平与生活质量,彼时正是兵强马壮粮多田肥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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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你裴心平向全青复提出南征的国策,拔除神骁周边国家等一众八爵残党以绝后患。”
“在治理国家的角度来看,这是大局意识,是为神骁今后霸治东方做下的铺垫,也是为子孙后代开万世太平的福报,你以为,以全青复的才能,他必当如此。”
“可你却也万万低估了全青复对于民众的重视,他本就来自人群,生于战乱与阴谋,以和平之师平乱镇暴,是一位兼具仁德与仁孝的忠贞明君,他不愿看到才刚有起色的神骁群民再置身于诚惶诚恐的水深火热之中。”
“对于边疆诸国,全青复仅仅提出了八字建策‘书而上意,策而成治’,以为和平建交,这是神骁历史上第一次国际建交与附属国的政策管理,更为今后的时代联合诸国以做共同治略开辟了先河。”
“全青复是正确的,他允许了多文化的存在,更保证了整个东方大陆的核心就留在神骁,向更多不同民族施与仁德。”
“兵戈,终究只是野兽的爪牙,而唯有仁德,方是为人的准则,也因此,你裴心平的霸治之秩成了小人之心,难成君子之腹。”
“而在千年以后全青复散道天下,你裴心平就越发成了世族权爵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知道你裴心平是当今全青复之下的第一人,纵观整个神骁,无论是曾经还是今后,都不会再有你裴心平这样的人,也不能再有。”
“这也是人性的愚根,也就是贪婪。”
“经群臣上谏,你裴心平被设立为中政督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杆司令,承国祚之重担,也就是以授天恩的颁布人。”
“他们开始相信所谓的神权天授,将全青复对于国民的付出都置于笔下,而你裴心平,只能被大势裹挟,而这,也是神骁腐败与独裁的源头,更是权力祸国的首例。”
“各朝各代的镇国玉玺皆是出自你手,你成了这个国家的根,不,是被根吸吮养分的肥料。”
“他们用全青复留下的镇国玉为媒介,以全青复天地同寿的道蕴为根本,创下了这天地囚笼的吹旗门,以一国之运镇压你这头自神骁祖龙之后的唯一真龙。”
“也是在上御司南败政以后,你才真正得已重见天日,吹旗门天地囚笼开解,你裴心平坐镇吹旗门,名正言顺成了神骁这一国最重权的中枢,即便你仅是垂帘听政,并不对国政施以援手,却的确拥有着神骁历史以来最庞大的权柄。”
“李世卿也是经你之手,掀起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李布施也是借你之势,平反了神骁近代以来最大的乱政与变法,而他成立的骁卫组织就是用来掣肘你裴心平的。”
“你自是旁观者清,因为你知道自蒋遇才之后神骁再没有皇帝了,有的,只是这个国家的群众,所以你才格外的仰仗民权与民主,而这也是赋予你权柄的根本。”
“只要这个国家仍旧想要进步,你裴心平就会永远与时俱进,所以千朝子才会对那所谓的镇国玉玺不屑一顾,将他掷入泥河之中,而他的治国之道,让他自己成为了神骁国历史以后的最后一个皇帝,谓之,还政于天下人。”
“我神白须自然配不上见微知着这四个字,可扪心自问,你裴心平就配吗?”
“在我看来,脱了这层皮,杀你都轻而易举,而你裴心平早也就是个该死之人,早在全青复散道之后这个国家权力的存在形式就应该改变了,是你,把这君主制的王权延续了整整八千年,要一个国家的民众痛苦了整整八千年。”
说到最后,神白须已是嫉恶如仇,看着那眼袋含笑的裴心平只有恶心。
而裴心平呢?她似乎就心甘情愿听他骂这些恶言恶语,似乎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好似成了金科玉律。
以至于说到最后,看到神白须的怒不可遏,她竟荒唐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却也凄凉,甚至凄惨。
“你神白须不愧为西方学理会代理黛裟史尔钦选要的学生,连讲故事都好似那诵读的演讲会一般语汇连贯,跟战前动员似的。”
“当年盛青奖的颁奖会上你神白须也是这般大放厥词,还真就掀起了一场属于新时代青年人的思维革命,那在台上的黛裟史尔想必也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你要违背这天择物选的恩赐,凭着她那得天独厚的权力,何尝不能给你赫尔菲斯一片极乐净土。”
“也是那赵神斗名盖天下,写的天灾学论委实是映射了人类从原始脱胎而出的智慧,才叫你赫尔菲斯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了神白须征御,而这蛊惑人心妖言惑众的诡谲,你神白须也是同样轻车熟路的很。”
而神白须说的那些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事实就是她裴心平才是真正那个受到剥削与欺诈对待的受害者。
而真相,是世族官爵用王权权柄绑架了裴心平整整八千年,将她同王权的根本烙印在了一起,全青复仙逝,她是人间最后一位代表人皇权威的持有者,谓之,铸就王冠的人。
世爵用群众与一个国家的秩序与根本将她桎梏,困在这一片天地中整整八千年,无论时代如何更迭,王朝几番风雨周折,她裴心平仍旧岿然不动。
历代君王的开典皆是踩着她的尸骨与血肉,铸建起一座又一座或诡谲或风云的王朝,他们不肯赋予裴心平人权,更不愿她获得真正的自由,就那么镣铐在王座之下。
千朝子真正不屑的,是世爵的野心与贪婪,是他们的残暴与卑鄙,为了万万世的王权世袭,宁肯全天下去为难一个女子,让整个国家的构建沦为笑柄。
所以他才把那同天可比的王玺投入泥沙,还政于民,还政于天下,而也唯有千朝子能够在蒋遇才发起世族之乱后被誉为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