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心平扯住神白须的衣袖,另一手轻抬一探,远处那数梅长剑好似灵犀一点打了个跟头跃了过来稳稳落在裴心平手中。
她一手握剑一手拽着神白须到那一旁石案处落座,她将长剑搁置在那石案上,松了神白须的衣袖,后者落座好似松针一般,双手搁置在膝盖上,好似如坐针毡。
“那陈拾玉天仙之姿,也是给你神白须迷的神魂颠倒了,兴许是鬼迷心窍,居然跑到了藏锋山人家老家,管起了神骁剑林的老账本。”
“要不是那娘家人都是依山傍水的温乡水渔,布衣出身的自是纯良淳朴,也就没说你神白须外人多管闲事,不然以陈就玉那霸道剑的脾气,非得举剑劈你。”
裴心平一手托腮,讲述神白须在神骁一行的事迹可谓信手拈来,就好像她就在一旁一观到底似的清楚。
神白须这时眉头突然一挑,那裴心平也许是说道妙处,心情好了不少,竟是抬起腿直接搭在神白须大腿上,他颇为无奈,只得将被碍着的左手搭在石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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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着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倚靠的木椅,如此向后一趟双手抱胸,眼下此时,她最悠悠自得。
“你怪我一纸差令调回了李布施,拉走了世界政府的掣肘,殊不知是你神白须一叶障目误了时候,倘若玄祁宗败后你神白须一走了之,自然两袖清风悠然自得,大大方方的走。”
“坏就坏在你那小娘子大袖一挥万剑归宗,神骁剑林天地再逢一春,那是天地与鸣日月新朝,也怪你神白须一首绝句写的太响亮,饶是这神骁天下都以你为榜。”
“这座天地啊,剑是最不能碰的东西,太风流,数数那千古留名的剑仙,哪一位不是大名鼎鼎绝冠于世?千古绝唱者琳琅满目,你神白须怕也不会落下这名份。”
“这座天地一旦接纳你神白须,西方的账该怎么算?算你神白须做西方外交,与我神骁同修共好?这不是摆明的砸人家终焉招牌?”
“这下可好,世界政府双管齐下,里外都是他们的人,你神白须怎么走?走快了神骁内乱,走慢了腹背受敌。”
“如此情急,我好心写了一纸差令为你神白须遮风挡雨,你倒好,到了我这林园不言恩谢也就罢了,又说又骂是那般,我要气出个好歹你神白须一辈子都赔不完。”
她抬起脚砸了神白须的大腿一下,没什么力道,也只是抱怨,后者神色自若不温不火,也是心甘情愿让人训斥。
眼前这位八千年觥筹光影,闭门不出却知天下大势,三言两语间是非见清,比那旁观者清还来的更透彻。
神白须到了这里没有多言,毕竟该说的都说了,而眼前这位,说是在数落,却也不过是倒倒苦水。
而他又试想,这位当时受邀全青复来到这诸龙盘踞的万年城以后,是不是真的就一辈子委身于幕后。
垂帘听政八千年,上言谏策却不过二三,看的千秋岁月皆在眼下,却不可触及,山河万万里,也不过画卷中。
那要这么看来,这整个神骁,才是真正的小肚鸡肠气量狭窄,竟容不下一个有才华的女子,还要用这般那般的流言蜚语中伤诋毁,以其画地为牢的手段桎梏。
所谓的国祚延长也不过幌子,实则是以权谋私。
神骁万年来有多少位明智天下的明君?寥寥数矣。
而其中在史书上能够大放光彩的又能有几位?所以周登楼也才会说,纷争,一直是这个国家的主旋律,而苦难,同样也是。
正因为和平来之不易,才衬托的这些阴谋多么见不得光,以至于能让这么一介女子不容于世。
而哪怕说了这么多,裴心平好似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她也注意到了神白须的神色,故作停顿没有再说,只是搭着腿望天,可殊不知这片天的景色她都已经看了不知几万遍了。
“尊上觥筹交错八千年,画地为牢恍如南柯一梦,是非当今也不过枕边异想,想来也是未曾见过这城外的天地。”
“赤忱山河远在万里,思乡如故又在愁眠,而我神白须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能劳尊上青睐也属实三生有幸,而此间言罢也皆都不过是些是非之争。”
“煌煌在世的万年城屹立不倒,这制约樊笼的桎梏就弥深愈重,我倒是心甘情愿听尊上的训斥,可这个国家呢,这片天地又如何呢。”
或许也是自说自话,神白须下意识的就把手搭在了裴心平的脚踝,他看了看那龙绣玄金的绸缎绮罗,一尘不染,甚至连点灰尘都没有。
他就想,这一双莲花足,怕是踩在这青石玉砖上也都滑溜溜的,哪里站得住脚,还是那水泥砖地踩着舒服些。
裴心平只是手搭在扶手上,单手托着脸,看入神了。
“尊上苦口婆心的训斥,我听着也似是神仙点谱,却也觉得罗里吧嗦,只觉得命是命,人是人,没那么多相干不相干。”
“纵使天下一朝万夕,尊上这半寸人间也都狭而不阔,知道的越多,也就越遥远。”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胆大包天还是色胆包天,总之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他竟用手摘去了那玄金绮罗,如此,一双纤嫩如玉,白澈如映的赤足可算见了光。
他伸手将拇指抵在足底,竟觉得好似吹弹可破,又冷凝如玉脂般凉沁。
可这家伙手糙,来回摩擦间裴心平几回有意收腿都被神白须摁住,因为力度轻重不一,这会她面色微红,只是撇向一处,不去看他。
“天大地大,姑娘不想出了这门看看走走吗?”
神白须也没去看她,只是盯着那一尘不染叠放在另一只腿上的玄金绮罗,却越看越烦。
可当他回神再去看她,就觉得通透了。
两人再对视,她一双金瞳已经是闪着涟漪,只是风不做情,吹动的青丝有些许搅动春色,朦胧间,她有些恍惚了。
“你这套也就骗骗陈拾玉那样不问世事的小姑娘,我可不上当。”
再是逞强也难遮日上红晕,此刻已是东方日出拂照满城,金色的潋滟挥来,洒在这片园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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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笼开了,当日的吹旗门蝶吹纷飞,笼子再也束不住那双向往天外的翅膀,也有人空落落的心里住了新人,寻着漫漫古道,走出了深山老林。
就如同当日走出桎梏了她十三年的天罡川一样,眼前不再是战火与硝烟,破城与坟地,而是春野万里,山河永驻。
她光着脚在他的搀扶下走遍了围了她八千年的吹旗门,直至天都府百层阶梯之上去看那繁华人间,琼楼玉宇,这位无冕的君王终于在历经风霜后戴上了独属于她的桂冠。
盛世并不如她所愿,却也因她而来,吹旗门终于再迎风,是一场新绿的春风,穿着白衣来的。
他时,吹旗门城关外。
此间的风吹的也是急匆匆,连带着少年的理想一并吹回了这玉门关外,而眼前人仍是眼前人,只是脚下的路,却不再是相同。
城关外,同样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女子立一长枪久候多时,看着城关之内同样白衣的男子漫步而来,她微微皱着的眉头才提了起来。
而在她身后的一白一灰的两位挺拔男子,一个双手抱胸如钢枪自立,一位则是蹲在原地双手撑在大腿上,看到城关之内的人走了出来,才好似喘上一口气一般的站了起来。
那女子手背点枪,顷刻间化作虚影,而那男子正是神白须,而此刻的他,似乎有了些不同。
“老白,这趟吹旗门走的气派啊,光明正大的来,光明正大的走,有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