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一刻。
佝偻男人朝着洛阳城外走去,一步一步走的很踏实,稀疏的银发在眼前飘泊,耳边听不见任何吵闹。
他笑了,笑的很开心,满脸的皱纹在调皮的抖动着,没有半分将朝堂权贵玩弄股掌的高人形象。
更像多年前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站在放学归家的夕阳下,望着那个背对着太阳站在一块巨石上同为年轻人的宋南来。
苏全当时也和现在一般,笑的满心欢喜。
年轻人啊,长大了,也就不再年轻了。
可年老的儒生啊,还是当初那个闻一言便奋不顾身的儒生。
只因为他的身后还站着无数年轻人。
哪怕唯有一死,也要努力给这些年轻人留下点希望。
天街这条路,很长很阔。
苏全走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与以往很是不同。
他扒拉一下稀疏的银发,将之束在脑后。
“老头子也该上路了!”
此时,宫门缓缓打开,何宇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负责看管他的御林军。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仍在眼前如梦似幻地浮现。
皇帝陛下大发雷霆,一怒之下竟与四家世族正面交锋,将崔命、王生等四人发配边疆,永不录用。
而朝堂上那些敢于出言求情的官员们无一例外都被降级三等。
这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腥风血雨就这样在那位佝偻男子为皇帝创造的绝佳时机中悄然落下帷幕。
一群学子看到何宇走了出来,立刻蜂拥而至,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何宇沉默不语,目光扫视四周,似乎在寻找某个特别的人。
然而,看了半天,依然未能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无奈之下,何宇只得站在宫门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对着远处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位先生对自己如此信任,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自己去完成,可是先生却毅然离去。
何宇无以为报,只能站在宫门口替天下的学子拜上一拜。
已经走出洛阳城的佝偻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沿着笔直的天街,穿透整个洛阳城,最终落在何宇所在的方向,并对着那个方向深深地拜了一拜。
然而,他的这一拜究竟是在向何人致敬呢?
只有佝偻男人自己知道!
皇城脚下,何宇突然的举动让周围的学子纷纷感到困惑不解。
其中一名学子顺着他作揖的方向看去,然后好奇地问道:“何公子,你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吗?”
何宇默默地拜了许久,直到最后才直起身子。
面对众人的疑惑,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接着,另一位学子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事情进展如何?快点告诉我们吧。”
何宇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看着面前一张张急切的脸庞,大声笑道:“不负众望!陛下已经下达命令,将崔命、王生等一干人等发配边疆,永不录用!而对于新政,陛下又在科举精要上增添了一条规定,即所有世族子弟都插手主考之事。从今往后,他们若想当官,就必须像我们一样老老实实地通过考试!”
众学子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喜极而泣,紧紧地抱成一团。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和宽慰。
他们终于成功了!
面对势力庞大、背景深厚的世族,他们凭借团结,最终取得了胜利。
尽管前方的道路依旧崎岖不平,但此刻的他们已无所畏惧,不再害怕任何不公。
很快,皇宫朝会上的事情便被传的沸沸扬扬,已经到了大街小巷妇孺皆知的地步。
其中有几人罪无可恕,皇帝陛下已经下了最严重的惩罚。
崔氏崔命罔顾国法,涉嫌偏袒门下学子打压无权无势的学子,致使民怨沸腾,被皇帝贬出京城。
而王生等三人则涉嫌与主考官崔命同流合污,提供给崔命一份品学兼优的学子名单,让其刁难。
同样罪大恶极,被贬出京城。
最后一人则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儒生苏全一介白衣,在京城搅弄风云挑拨唆使四名朝廷重臣,致使天子失信于百姓,实在是十恶不赦。
念其有悔改之意,改株连为绞刑,以儆效尤。
原来何宇面呈皇帝的两封书信,一封则是王生当初遗漏给崔命的上百名学子的名单。
后来,这份名单辗转到了苏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