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的抬头,试图在重重光晕中找到李贤,但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庚辰进而说,【这就是汤知培,也就是墨柒,从前六次的结果】
许栀无心去听庚辰在说什么。
她看见屏障之外,李斯挣脱狱卒,扑在他儿子的身上,李斯七十八岁,一棍下去已经浑然。
仿佛先帝余威作祟,
狱卒鬼使神差的停了手。
狱卒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逆来顺受的李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态度。
“李丞相你自己起开最好,我等已然给了您颜面,别让我等难办。”
“李斯是千古罪人,受刑理所应当,身首异处也是应该。死前一愿,只盼求一贤良,除我朝奸佞。到了黄泉之下,李斯再向先帝赎罪。”
“既是赎罪,丞相不如将认下三川郡守谋逆之事,中府令说了,只要你签下此书,鸩酒已备好,必定为你们转圜全尸。”
李斯沉笑。
“曾几何时,我多讽吕相国不能求得圆满。而我李斯竟然连一杯鸩酒也要是求得。”
说尽悲凉,连墙壁上的蜘蛛也都凝听。
他颤抖接过帛书,却被人死死攥住了。
“不,不可。”李贤每多说一个字,他就要呕出双倍的血,“四地叛乱,兄长镇守三川,是为秦之门户,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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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连说了几个好。
他坦然的笑着,“赵高啊赵高,想我认罪。”
这一刻,他看向认罪书,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从上蔡来到秦国,他将嬴政送上亲政的王座,他看着他成为天下的帝王。
他好像看到了嬴政。这时候,他不是那个昏了头的李斯了,他突然富有了一种年轻的朝气。
“我之数子皆是忠贞之臣,不会谋逆。”
李斯找准时机,将帛书一口塞进了嘴里,逼着自己吞了。
帛书没了,特质的材料,再写一份已经来不及。
李斯熟知程序,他这一招属实高。
“丞相还痴人说梦呢!”
很快,他们就这样上了断头台。
李贤眼中全是灰迹,凌乱之中,仰头所见是蓝天白云,芬芳乍现,还有栀子花的香味。
原来,他死在一个春天。
他忽被人按在刑具之上,侧着脸,就对着了许栀的方向。
她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但她看懂了他要说的话。
‘抱歉’
然后,一米长的大闸刀瞬间闭合,眨眼之间,已经是血肉模糊。
许栀终于崩溃。颤抖着,全身发怵。
墨柒失败了六次,意味着,在六个不同的平行世界,都是这个惨淡收尾?
【不如和本君离开?】庚辰的眼睛仿佛有魔力。
她的心底有一个许久没有出现的声音回响——许栀,这次要靠你了。
“他们不该是这个结局。”她说。
——我希望你会走出不同的结局。墨柒说着,他的眼睛从战火纷飞中带来他祖父的消息。
许栀如梦初醒。
“如果我没有为之一搏,那我往后的岁月都将抱憾。”
门外砰砰的响起敲门声,庚辰的轮廓忽地消失。
许栀周身寒凉,她真正的看到了过去,这一刻,望着面前人年轻的面庞,她到底是明白了他眼中的灰色从何而来,她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李贤和她讥诮言谈,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也是是习惯了,鲜少看她用这种柔慈的目光望着他。
他侧过头,戏谑笑笑,“…臣知道的东西的确比公主想象之中要多。”
她意外的没接话。
许栀怎么还这样盯着他瞧?
他这下才蓦地不知所措。
“不会再重复了,一定不会。”她这样说。
“刚才应龙让我看到了上一次最后发生的事。”
她一五一十的说着,情绪满怀复杂。她又左右上下的看他,多的是确切落在他身上的。
她又感觉到了不妥,解释道,“不瞒你说,刚来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怕死,一度想离开。”
她抬头,“你是不是一直都想问我,为什么胡亥出生之后,我还要回来?”
许栀兀自发笑,“我,真的害死了子房。”
“但你知道吗?所有的一切并没有变。”
“自刎,饮毒,一定很痛。我不要他们这样。”她说的是扶苏和蒙恬蒙毅。
李贤默默听着。对一个本就涂上污点的灵魂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得到救赎。
他们说话时,子婴就倒在案桌的一旁,浓墨黄灯,像是倾颓的大秦江山。
许栀缓缓抬眼,又垂下眼睛,“你也很痛吧。”
他愣住。
良久,良久。
他微微笑着掩饰哽咽,“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