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窟沙杀一儆百

“第一回打仗,就打死了四个,我听说她二十二个子铳,打中了十三个,这不是天神保佑是什么?”

“不过我听说她命硬,是克夫被赶出来的。”

“啊?不是望门寡吗?”

“哪儿呀,她夫家请了通元国师镇压的。”

“听说这种人,天生要杀人的,命格都硬,得大富大贵的人才能压得住。”

戈舒夜恍然发现这是在说自己。

但是她也懒得解释了,也再睡不下去,于是上甲板上踱步。与刚上船的时候相比,她胆大了许多,敢沿着船舷边走了。

抬头一看,周敏静在舱里朝她招手,她便过去了。

周敏静忙着赶写给赵祜龄和钱其斌的军报,关键要遮掩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大半了,剩下的让书记官誊抄写写格式就行。于是道:“你,是因为害怕?”

戈舒夜摇了摇头:“不怕。——只是,怎么说呢,只是突然有些感触,觉得人比鸡蛋都容易碎。像个熟透了的柿子摔在地上似的。

侯爷,我是不是……不正常呀?”

周敏静看她反应,因以知道她此前从未有杀过人,因此韩偃说她只是因缘际会、误入西厂的说辞是可信的。却不想她有此一问。

“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何作此感想。”

戈舒夜皱皱嘴唇,仿佛用语言很难说清楚那些体会:“一言难尽。不知道怎么了,我遇到的事都是坏事,我遇到的人也很多变成了坏人;

即使原来久负仁义贵族的盛名,在我这里纷纷显露出背信弃义的面孔;即使是亲人故旧,也猝然决裂背叛,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恩泽与宽厚。

原来我身边的人好像纷纷背弃于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爱之人总不是我,好像我总是可以被轻易背弃、可以被伤害的那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我不知道应该将伤害十倍百倍返还,还是就算了。

算了似乎不甘心,报复却又觉得这么做不对。

他们因此毁谤于我,说我冷血,说我养不熟,说我像是没心没肺的豺狼之类的。我觉得谁都不能相信,但似乎又没所谓了。”

“那你相信我吗?”

“说实话吗?不太相信——侯爷你是身居高位者,也许你对下人施恩只是笼络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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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想冷血吗?”

敏静听完她的言辞,摇头笑笑,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也许一个人心中真正的想法,永远无法被他人得知。

冷不冷血,我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刚遇到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戈舒夜摇摇头:“我们才认识不久,发生的事儿却很多,侯爷是说哪一件?”

敏静道:“当时在新江口对岸,有人唆使你购买他人性命。

我当时虽然不相信这种事情是真的,出口相劝,但没什么希望,因为人的恶念是很容易被召起的。

念不足以称罪,但一念之差,落实到行为,便是十足的犯罪。如此便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但你居然能够抵御这种诱惑,在最后一刻,克制了恶念的实行。

那时我就觉得,你很好。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今日之事而内心耿耿于怀。

你这不是残忍,临危不乱、刚毅果决,这是勇敢。正是由于你杀了这些人,将士们才不至于受害,雷霆也是仁慈,两国交战,国之将士就是把杀人的罪过和直面战争的痛苦背在自己身上,而把和平留给百姓的英雄。

大明的将士都是这样的勇士。他们面对过这些,依然能够解甲归田、生儿育女,问心无愧地度过自己的一生,我觉得你也能。”

戈舒夜眼睛亮亮的:“侯爷,你说得真好,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叫我再说一遍,可为难我了。”

“就最后一句。”

“问心无愧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戈舒夜点点头:“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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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海王徐山终于在天亮后两个时辰收到线报,小窟沙的走私船队被全歼,所有值钱的货都被水师缴获,价值不菲的加莱船还被拖走了。

“这该死的钱其斌、铁九童,给他们那么多东西,竟还敢与我藏海王作对。”

徐山面无表情,内心已经气到了极点。

“金夫人那边怎么说?”

“我们正是收到夫人从钱其斌那里得到的消息,说最近宁波府要查走私,这才让进港的船退回到小窟沙的!”

“徐宝荣他们那边的线人什么情况?”

“完全联系不上。”

“哼,看来,这就是这姓钱的给我做的一个套子,让我当冤大头往里钻呢——他一条船拿十分之一还不够,贪心不足蛇吞象,要全占?

——姓钱的,你野心大得很哪,那我就看你吃不吃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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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硝烟中的血腥味也传到了白鸦鼻中。

“哼,觉醒了么?

你的双手终于沾上了鲜血,

很快你就会明白,褫夺他人性命的权力,

是很令人上瘾的。

看来是时候履行猎人城的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