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会,先去政研室主任老卢那里取了稿子,还未出门,就被程国涛喊住了。李乡长,邓书记和学武县长一直在找你。
什么事?
不知道。
跟着程国涛到了邓叔叔的办公室,程国涛直接关上了门。邓叔叔和李叔两人都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抽烟,茶几上摆着两杯茶。
邓叔叔挥了挥手,道,先坐下。
李叔给我掏了一支烟,开门见山道:“这次领导确定的考察点位就是韩羽公司,我和地区公安处汇报之后,地区公安处事实上早就掌握了一些线索,韩羽公司确实是一家正规企业,但是韩羽公司的那个金总,身份很复杂,现在地区要求我们在高粱红酒厂和韩羽公司安排人进去,这件事需要你协助。”
安排人,安排什么人?
李叔道:“这是机密,喊你过来,是让韩羽公司找一招人,我们的人会混进去”。
直接安置?
不行,李向东的事已经打草惊蛇了,要润物无声,不露声色。
我思考了一下,道:“问题不大,韩羽公司正在试生产,试生产结束之后就是正式的投产,到时候他们会委托乡里招工”。
李叔道,那行,这件事就这样,注意保密,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你提供协助,这件事注意保密纪律,只限你一个人只知道,吴香梅不能说。
邓叔叔又补充道,晓阳也不要说,不是不相信大家,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好,明白了。
老李,你还有没有交代的?
没有了。
邓叔叔又嘱咐道:朝阳啊,现在很多事情看起来表面和谐,事实上暗流涌动,安定的发展局面来之不易,我们要有危机意识,高粱红酒厂,不仅有广阔的经济潜力,还有着特殊的文化传承。孙向东作为传承人身份特殊,既是我们的保护对象,也是我们的管理对象,经济战线上的问题同样严峻复杂,要把人看好。
邓叔叔,明白了。
恩,相关工作及时和老李沟通,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从办公室出来,谢白山已经在楼下等待,虽然不顺路,但吴香梅还是送了晓阳去城关镇,路上吴香梅和晓阳两人挽着胳膊聊得火热,如同亲姐妹一般。
路上的时候,我和吴香梅认真地看了卢主任的稿子,这标题就起得好,实干担当、勇于作为,用经济手段促进民营经济乘势而上。文章开头就把高度拉到了位,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指出了当前工作中心是稳定经济秩序,而好的经济秩序就是多条腿走路才能蹄疾步稳,民营经济、个体企业在经济发展中应当发挥重要作用,安平乡党委政府认真贯彻落实……,吴香梅道,这老卢主任真是老练,论断清晰而有力,丰富的理论支撑,还结合了咱们贷款的实际案例来生动阐释民营经济、个体企业的关键性作用,文字表达精准且富有文采,无论是概念的阐述还是数据的呈现,都显得恰到好处。这篇文章一发,我看不仅是董远印个人副科的问题能够解决,对咱们党委政府都十分有利。朝阳,回去之后马上刊印《安平参考》第三期。
其他材料我都看了,也都已经刻了版,就差这个头版头条了。
谢白山瞅了一眼,有些不屑,带着一股子东北腔道:“咋,一篇文章就能解决董所的副乡长,这是老董要拿回去烧给他祖宗,他家祖坟能冒青烟不成”?
吴香梅实在没想到谢白山冒出了这么一句,道:“滚你的,好好开你的车”。
谢白山嬉皮笑脸地道:“我是说要是可以,我偷偷给我家大姑父也烧一张”。
吴香梅道:“你大姑父都人大主席,正科级干部了,你这烧多了,不怕把他老人家送走?”
乡镇里就是这点好,平日里都没有那么严肃,有时候时常开个玩笑,不知不觉就到了乡大院。我和吴香梅安排布置了任务,其他都好说,就是这安平大集上的环境卫生,是个老大难问题。
不同于城关镇,有专门的环卫所,安平大集的卫生,则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大家早上起床之后,就拿着扫帚扫一扫,但是公路上的垃圾则是无人清理,这一块就成了乡镇学生地,每到有领导来,乡里都会请乡镇的学生们以劳动课的名义,分班包干,就把卫生给清理了。但现在不行了,县教育局发了通知,为了保障各学校的教学秩序,原则上各中小学的学生不再参与社会卫生环境治理工作了。
吴香梅看着老葛,道:葛大爷,这大集本来就是你们葛庄和孙庄两个村的,这两个村现在合并成了一个村,你葛大爷在这村上是一言九鼎、颇具威信,怎么样,把环卫这个工作接下来吧。
老葛抽着烟,抖了抖烟灰,道:“把环卫工作接下来也行,但是要有经费,有了经费咱吴咱才能请人手,买扫把,运垃圾。大家都知道,大集上人来人往,又有许多的小摊小贩,卫生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尤其是现在两个村子合并,范围更大,任务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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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香梅点了点头,她明白老葛所说的困难。她回应道:“葛大爷,葛主席,您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我看这个问题一分为二,第一啊,眼前怀义书记就要来了,我们先动员村里的群众,把卫生打扫一遍。第二那,等到忙完这一阵,我看乡里或者村里,可以以收取卫生费的名义,向在大集上摆摊设点的,收点卫生费嘛。这样,也符合谁污染谁治理的工作思路”。
老葛听吴香梅说可以收卫生费,眼睛里有过一丝激动,但毕竟是在乡镇摸爬滚打一辈子的老干部,又叫苦道:“打扫卫生是个苦差事,收卫生费也是个得罪人的工作,乡里是农历逢三逢八两个集,只有大集的时候有些流动的摊贩,平日里都是孙庄和葛庄自己村里的群众,也收不了多少钱。但是香梅书记既然吩咐了,我就是舍出去这把老脸,也要把卫生费收上来。哎,到时候工商所和派出所的人,必须来站台。”
吴香梅知道老葛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但是没办法,乡镇大集就有三四千的群众,远比一千多人的小村复杂,不仅村民之间宗族之间时常有械斗,有不少人是比较刁钻的,连乡村干部也不放在眼里。只有老葛这样的熟门熟路的人,本就住在乡镇大集,本家又有几个兄弟的人,才能把这些事办了。
一天开了两个会,就不想在办公室坐了,今天正好是大集,就想着去大集上转转。
已经临近中午,不少摊位都已经收了,大街上的人稀稀疏疏,摊位收了之后,多多少少就有一些垃圾。特别是一些卖吃食的摊位下面,油渍已经侵入了路面,就算清扫了干净,也会留下斑斑痕迹。
看着笔直的大街,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清扫,看起来垃圾遍地。不过还好,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院子,院子的角落里都有旱厕,粪便和尿渍不多,又逢冬天,没有什么味道。
正看得出神,忽然一个声音喊住了我,朝阳。
我扭头一看,这人好熟悉,不正是我的高中同学,刘建国。
哎,建国,你在卖白菜啊。看着驴车后面有小半车的白菜。地上散落着不少的白菜叶,不少看起来还能吃。
建国摸了摸头,憨厚地笑了一下,在建国的后面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一盒蓝土布棉袄。棉袄上面磨的油光蹭亮,小孩怯生生地看着我,又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
我走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建国,可以啊,儿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是啊,毕业都快十年了。来来,抱两颗白菜回去。
我忙什么手,道:“不不不”。
见我拒绝,建国倒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笑道:“忘了忘了,你现在是乡长了,哪能吃白菜”。
十多年未见,我也有些尴尬,道:“不是不吃,是不能白拿。哎,建国,吃饭没有。”
啊,没有没有,今天卖白菜的太多了,到现在还没卖完,卖完之后,就回家吃饭。
我看着建国,道:“那这样,干脆我们去喝羊汤。看着建国有些局促,道:“我请我请”。
说着,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就去了羊肉汤馆子。
老板葛从伍早就认识了我,忙帮忙拴了驴车。
看着建国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讨喜。就先喊了两个现成的羊头,一些五香羊排,让孩子先啃。
这孩子咽了咽口水,又看向了建国。伸出了手,手上冻得也有大大小小的冻疮。
我忙动手,撕了一大块羊排给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