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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哈哈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袁兄弟你武功又精进不少,为兄甚为欢喜。”袁承天忙道:“不知伤到陈兄没有?”陈平道:“些许小伤又算什么?比起反清复明大业可差的多了!”袁承天道:“陈兄豪迈气志不减当年。丐帮有你,焉有不中兴之理?”陈平道:“在下微未之能又算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却要袁兄弟相助?”袁承天道:“是否搭救丐帮?”陈平击节道:“谁说不是!只是……”他话锋一转:“丐帮一众被押天牢,可说凶多吉少,又况且天牢把守森严,平昔只怕连个苍蝇也难进去,只不知袁兄弟你有什么好办法?”袁承天搔了搔头,说道:“我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似乎只有缓而图之,急之无用!”
陈平见袁承天亦是束手无策,忽然想耳一人,一拍大腿,喜形于色,笑道:“有了!”袁承天不知他何以如此,便问道:“陈兄你有什么好计谋?”陈平道:“听闻昔日我河北分舵有位弟子名唤武之扬,今时投身清廷,在军机处行走,虽然没有官职,但是供人驱使,于天牢中的情形自然知晓!咱们何妨去他的住处让他探知天牢被押丐帮现下如何情形,然后再做打算。”袁承天听了觉得不失为一个好计策,似乎除此别无更好的办法。两人分别,陈平自去武之扬住所探知天牢情形,而袁承天则来到城西一家酒店,要了一壶浊酒和一碟蚕豆和豆皮,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饮酒,想起自己和清心格格自相识以来,多经忧患,生死患难,虽然她下嫁于多隆阿将军的儿子海查布,可是她依旧冰莹如雪,守宫砂犹在,因为在她心中袁大哥是无人可以替代,纵使整个天下与她也不会看上一眼,只愿与袁大哥生生死死这一生在一起!只是她不知道额驸海查布亦是深夜深以为痛,虽然得到清心格格的人,然而却得不到她的心,这岂不是人世间痛苦的事!
掌灯时分,店家见这位少年犹自在饮酒,似乎亦为情所伤。店家轻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人世间情最伤人,奈何人人都欲念太深,因为执着所以痛苦!”袁承天见这店家神情亦是说不出的忧郁,心想:他一定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往之事,世间没有一个人是快乐无忧的,只恨海情天,谁人去补?他的心中涌起无穷的伤感,透过小店的窗户可见外面苍穹中的星河,冬日的月总是凄冷,凄冷的让人心酸!这时他懵憧醉意,忽然想到如果星星引路,明月作船,情愿去万里星河寻你,不辞万里风波恶,只为会见伊一面!
外面更夫敲起更来,“梆梆”接着铜锣声响已是二更天。店家见他犹自饮酒,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相强驱他走人。这时外面有有朝廷大内禁卫军出行,此时扈从有善扑营和神机营;善扑营多是身有武功的满洲少年,这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专为剪除朝中乱党所设,起于康熙帝玄烨朝,后为皇帝所倚重,嘉庆皇帝更是极力培植,要应付摄政王多铎,因为这多铎权柄过大,便目中无人,有时上朝竟也不朝拜,以摄政王和皇叔双重身份为尊,不向皇帝朝拜,不以为忤,反以为常。嘉庆皇帝看在眼,恨在心中,只是现在其党羽甚重,不是剪除最佳时机,只有徐而图之,总有一日除之而后快;善扑营之后是神机营,这众官兵人人手持火铳,这火铳最为厉害,内中有火药,一经发射中者必死无疑。皇帝出行,夜间少有,街上人人闻声关门闭户,任谁也不敢探头出看,因为那样于皇上是大不敬之罪,犯有杀头之罪。有清一代凡皇帝车驾所幸之处之地,前者为仪仗,仪仗之内,以内禁地,除近侍(宫女,宦官之流)以及宿卫护驾官兵之外,其余军民人等,一律回避,冲入仪仗之内者,处以绞刑。可说皇帝出行,人人回避,平民百姓更是要退避三舍,所以皇帝的面,平民多是见不得,更遑论胆敢逆龙鳞者,更不可想像,所以说天子威仪,四海咸平!
袁承天心下好奇,夜深皇帝何以出行?出行必有所为,非是寻常之事。他探头张望,只见嘉庆皇帝一行向西而去。往西是京城着名的天宁寺,寺中住持是僧人,名唤伏虎罗汉九指长老,因之常人双手十指,而这住持却是九指,十指断其一指,这其间却有个缘故,原来他未剃发出家前占山为王,是为响马的总瓢把子,有一日一位得道高僧路过,却被他手下喽啰擒获山上。他当时大怒,因为他立下条款凡僧道不劫,寡妇孤儿不劫,——可是喽啰却擅自为之,坏了他的规矩,因为在他盗亦有道,不可以做那不良的事。这高僧只微然不怒。他便喽啰放他下山。高僧却不下山。他便问怎的。高僧却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为见他目有光明,慧根已种,有大智慧。他闻言哈哈大笑,说这高僧太痴,说话不近人情;出家何如做这山寨总瓢把子快活?高僧却道你占山为王是为杀人劫货,而入沙门则是劫人超脱生死,是为善事。他只是不肯,高僧言道人有十指,我可以尽毁,你若做到老纳便不相强,如何?他道这有何难!那高僧将自己左右手掌十指尽毁,鲜血淋淋,并不呻吟。他见状便亲自为他上止血药。高僧并不言语。轮到他自断掌指,刚刚折断左手中指,便感巨痛钻心,不由呻吟出声,再也下不去手去折另外九指。高僧微微一笑道:“魔障魔障,何必为恶;莫如回归本来面目,入我佛门,永消罪业!”他见自己完成不了别人的条款,只有认输,随他剃发出家。余下喽啰虽有不甘,但总瓢把子向来一言九鼎,只有看他而去,此后山寨中喽啰也都作鸟兽散。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多疗一个受戒的九指长老,法名伏虎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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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皇帝车驾在天宁寺外停下,皇帝在扈从侍卫下走进天宁寺。袁承天心想皇帝此行必有重大事情,否则不会深夜走动,自己该当如何进去?忽然手触到当初嘉庆皇帝赐给他的腰牌,可以随意出入禁内,不必事先禀报——只有皇帝最亲近的人才配拥有,便是清心格格、和硕亲王舒尔哈齐、摄政王多铎也未能拥有,可见在嘉庆皇帝心目之中这个袁兄弟的重量,非是旁人可堪比拟!
侍卫见袁承天手持皇帝御赐腰牌,便也不敢多加询问,任由他走进天宁寺。
天宁寺大雄宝殿,灯烛明亮,只见佛像壮严,居中供奉婆娑世界的释迦牟尼,左侧为东方净琉璃世界的药师佛,右侧则为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一切宝像庄严,有鲜花供养!伏虎罗汉九指长老正在蒲团打坐,忽闻皇帝驾到,也只有起身恭迎!
嘉庆皇帝见这九指罗汉不嗔怒不喜不悲,似乎参透人生大生死,已然不为外物所惑,仿佛世间一切皆不萦于怀,心知他有大智慧,有大能耐。九指长老让沙弥献上茶水,便问皇帝所来何故?嘉庆皇帝却问有人欲杀我,该当何为?本以为九指长老听到这当头霹雳一问,定然骇然。不料他不惊,答道:“以德报怨。”嘉庆皇帝道:“怎耐朕不是释迦牟尼割肉与鹰!”九指长老道:“是贫僧说话无状了,还请皇上恕罪。”嘉庆皇帝道:“但说无妨,这又不是朝堂?”九指长老道:“我有师弟,名唤苦瓜和尚出家五台山,功夫见识皆在我之上,不如贫僧修书一封,让他为皇家效力。”嘉庆皇帝道:“甚好!朕心甚慰。他若来京便以参佛为名暂住天宁寺,一有机缘便引进大内。朕的善扑营中的少年武士武功不见长进,正需一位得意的师父。”他忽转头见大屋之中竟悬挂四幅图画,笔意奇崛,有山有水,形状不一,甚为奇怪,只是无有落款,甚为奇怪,便问这九指长老是何人所画,笔意纵横之间透着仰天长啸和难脱世俗的孤愤。
九指长老也不相瞒,说道:“这四幅山水画乃是渐江、髡残、石涛和八大山人的画作。”嘉庆皇帝听到叹息道:“他们有人为朱明皇室后人,只因不愿剃发易服,便落发为僧人,与山林为伍,颇不寂寞!他们皆有血性,有高尚的气节,所谓汉人不懦弱,诚不欺我!”九指长老见皇帝神色间殊无震怒,反而多了敬佩之心,可见天下英明的君主都会敬重忠义之士,所以杭州有岳武穆冢,京城亦有袁督师家祠,皇帝本意重修,奈何和硕亲王和摄政王极力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非但不是好事,反而会激起他们反抗之心;是以嘉庆皇帝便打消这念头,只是稍为修茸而已,只是心中依然敬重这位不世出的英雄!只是其下场焉也悲惨,百年以下让人扼腕长叹!只怕袁督师死犹未甘,因为他不是死于辽东的战场,反而死在自己一心效忠的皇上手上,岂不悲哉!
嘉庆皇帝自然知道这四位僧人来历,他们四人虽当年遁入空门,削发为僧,然而对世间执念仍未忘却,是以其画有时孤高,有时傲岸,有时偏激,有时仿佛有仰天长啸,时不待我的孤愤,所以心未空,念未尽,不能免俗;便如这浙江僧人,未出家前为国战士,奈何明室日趋式微,大势已去,国亡只有落发为僧,而执念不忘故国明月,作画笔意难免偏激,六根不净,本来性情。九指长老道:“皇上恐还未用膳,待贫僧聊备斋饭。”嘉庆皇帝此时确实觉得肚腹饥饿,便点头应允!
不一刻有小沙弥端来菜蔬,却不是青菜,只见是酒水、鱼汤,蒸鸡和一盘青鱼豆腐,最妙的是鱼钻入豆腐出鱼头而望,甚是绝妙好菜。嘉庆皇帝道:“出家人不食荤腥,缘何师父却上这几道菜?”九指长老不以为是,却道:“有人杀生却是放生,有人放生却是杀生;世间一理从来非是一成不变,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方是大智慧!皇上且看,这是般若汤。”他一指那酒如是说,又指那蒸鱼道:“这是水梭花。”又指那鸡和青鱼豆腐道:“这是钻篱菜和笑青天!”嘉庆皇帝听言不解笑道:“大师见解非凡,朕今夜之行可长了见识!来来咱们畅谈共饮一杯。”九指长老也不相拒,两个人便有说有笑,甚是开怀。嘉庆皇帝将满心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但觉这九指大师谈锋甚健,见解往往与众不同,又不拘于现实,一通说话下来顿觉醍醐灌顶,如大梦初醒;来时仿佛在苍茫大地,现在拔云见日,心中甚是欢喜。袁承天在一株古槐树后听二人说话,心知这九指长老见识皆在常人之上,是个武学奇材!他见此间也无他事便退出来,走在长街之上,心事茫茫。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皇帝下令让多福安奉诏去伊犁,会同伊犁将年苏宁杰共同剿灭昆仑派,如果现在他若知道定然心急如焚,插翅膀也要往昆仑派!